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剩一盏孤灯下,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声音。
卓群一边听耳中不断灌入的知识,一边快速记录,时而蹙眉,时而微笑。
旁边的狐狸们,一个个安安静静,大气不敢出,或蹲在办公桌上,或蹲在椅子扶手,都探着毛绒绒的脑袋,在看老板落笔,在等老板结束。
黑脑壳一边看,一边抬起头,看到狐狸兄弟黑腰带,两只狐狸挤着眼睛交流眼神,比比划划交流手语。
…老板这是怎么了?
…估计是顿悟了!
…老板上一次顿悟,集团就新增了监控系统。
…这一次顿悟,不知道集团又能添置什么?
在场的狐狸们一个个交换眼神,都双眼放光,满是期待!
呼…呜…
冰冷的夜风吹过废墟。
法尔斯先生的马车下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大消防官栓彭先生,和侦探长图素先生,都已经带着队伍,在冷风中等待。
“栓彭先生还好么?”
“嘿,我能有什么不好?
“只是不知道法尔斯先生,进度如何了?”
人群之中,纷纷杂杂的议论一直没断绝。
“法尔斯先生,又要更进一步了么?”
“听说他成为鬼雄之前,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学者!”
“真了不起啊!”
“等下他出来,我要第一个向他道贺!”
“呵,你有病吧?图素侦探长和栓彭大消防官都在,轮得到你先上去刷脸?”
挤在人群里的卡卡男爵,小声问杰克逊侦探。
“白天还没说完,这位法尔斯先生,不也是纠缠碎天使的鬼门学士?
“为何地位如此尊崇?”
杰克逊压低声音。
“你知道,这個世界上绝大多数鬼雄,其实都不指望晋升的。
“能成为鬼雄,要么是因为机缘巧合,要么是经历九死一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若想晋升,就需要在知识逐人中经受住鬼的考验,学习到鬼的知识。
“这个学习的过程,更是万分艰险!稍有不慎,轻则落得个智障的下场,重则当场殒命,甚至可能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绝大多数鬼雄,都会尽量选择逃课。
“只有极少数,天赋实在太强,胆子实在太大,会选择拼一拼,会选择继续晋升!
“法尔斯先生,就是这种人!
“他每次经历知识逐人,都不会立刻逃课。
“他会豁出自己的地位和生命,拼上自己的才华和勇气,尝试去听懂鬼传授的知识!
“直到濒临崩溃,他才会紧急逃课。
“就这样,每一次经历知识逐人,他都能拼命学到大量的知识!
“其他鬼雄都在逃课,都在原地踏步。
“他却拼上了身家性命,一直在走这条晋升的路!
“即便是现在,他的实力就已经超越普通鬼门学士太多太多。
“或许再过几年,他甚至能跻身鬼门硕士的行列!”
卡卡男爵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位法尔斯先生的官职、名望和实力,竟是这样一次次拼命,拼出来的?
便在此时,他被一阵哗然声惊醒!
“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
“快看法尔斯先生的车厢!”
卡卡男爵抬起头,却看到法尔斯的车厢窗户,赫然在喷吐出滚滚的黑烟!
呼…呜…
夜风冷冷,把黑烟吹散。
飘飞的灰烬如同雪花落下来,落在卡卡男爵的头上、脸上、鼻尖上。
“这…”
“难道?”
“法尔斯先生,要失败了?”
是黑脑壳,帮老板抽走写满的羊皮纸,又快速铺上新的一张。
它动作熟练,把羊皮纸放到旁边厚厚一摞的最底下…这厚厚一摞,全都是老板刚写出来的,都可以装订成册,装成一本书了。
几只狐狸皱皱眉头,看到仍然奋笔疾书的老板。
又交换眼神,达成共识,纷纷点头…这一次,老板悟出来的内容,比上次可多多了!
老板不愧是恶鬼集团的强大首脑,就连顿悟都一次比一次恐怖!
呼…呜…
冷冷夜风中,图素侦探一个回眸,用冰冷的眼神,压制住所有的喧哗声。
栓彭大消防官则冷冷开口。
“谁都不要胡说八道,只管给我好好看着,乖乖等着。”
尽管如此,图素和栓彭,两人眼神对视,都看出彼此眼眸中的复杂情绪…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法尔斯一次次冒险,这一次该不会是失手了吧?
便见巨大车厢的四个窗户,仍然在冒出滚滚的黑烟!
灰烬被风吹落,飞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飞得越来越多。
焦糊的气味,更是渐渐弥散开来。
汤姆森大侦探站在人群中,抬头看着,缄默不言。
突然,他看到火光,看到火苗在跳跃!
赫然是法尔斯先生的车厢窗帘,被点燃了,烧起来了!
办公室里,卓群的羽毛笔已经停下。
黑脑壳抓着最新的一页文稿,鼓起腮帮子,“呼呼呼”吹干墨迹,又动作麻利,把它添加到一摞文稿的最后一页,再搬到老板面前。
“嘤嘤嘤,嗷嗷嗷嗷!”
却见老板怔了片刻,似乎脑海中太多的信息,还在消化,还在思考,还在反应。
片刻后,卓群摇摇头,眼神重新恢复清明,伸手摸摸黑脑壳的脑袋瓜。
“很好,哈哈哈。”
他又伸手摸摸自己这张黑色的办公桌,轻轻摩挲,似乎在感受什么,在确认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啊。”
呼…呜…
夜色冷风中,法尔斯车厢窗户的火越烧越旺,冒着滚滚黑烟,噼啪作响,甚至燎黑了车厢!
围观的人群鸦雀无声。
甚至外围有人,感觉事情不对劲,已经想逃跑!
图素侦探长盯着高处的车厢,双脚渐渐离地,渐渐飘起,衣摆在风中乱舞!
栓彭大消防官伸手摸向自己的口罩,随时要把口罩揭开,口罩下面喷吐出火热气息!
就在两人准备出手之时…
法尔斯的车窗,猛然喷出呼啸热风,喷出刺鼻的硫磺气味,喷出熊熊火焰燎向夜空!
这一道道火焰,向上延伸,又在车顶汇合,在车顶攒成巨大的猩红的火,在跳跃中变形,变成火焰人像,变成穿礼服的男人的脸,变出两撇精修成问号形状的小胡子!
吱嘎…
车厢门洞开,两排随从鱼贯而出。
最后出来的,穿着白衬衣的法尔斯先生,站在高高的车厢门口,居高临下,吐出一口硫磺味的气息,摸摸自己问号形状的小胡子,咧嘴笑道。
“很不好意思,让大家为我担心了。
“怪我不好,太贪心,多学了一点。
“哈哈哈哈哈。
“所幸,结果还是不错的。
“多多少少,也算在晋升鬼门硕士的漫漫长路上,又迈出一步。”
围在车厢下面的人群,被车顶的火焰人像照亮脸庞。
看着上方车厢门口意气风发的法尔斯先生,纷纷鼓掌,纷纷欢呼!
“好!”
“今天见证法尔斯先生的修炼,是我们的荣幸!”
“祝法尔斯先生早日成功!”
场间掌声越发热烈,祝福的话不绝于耳!
办公室里,卓群从桌子后面起身,扯一扯身上睡衣的衣襟,看向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若有所思。
经历两次知识逐人,再看别人经历的知识逐人,他对这件事了解越来越多。
“他们的知识逐人,好像,很危险?很艰难?”
甚至像法尔斯这种,一点一点慢慢学,一步一步慢慢挪,好像都已经属于很厉害的样子?
虽然卓群亲身经历两次,没觉得这件事有多么困难。
但是…
“既然我经历知识逐人比其他人都轻松,那我就缩在这深山绝地,先经历他几百次知识逐人,多学点知识,多升他几百级,再出山去,那不就很完美么”
卓群是机缘巧合,因势利导,来到这深山中。
但如今看来,这条路竟然还很不错,很适合他的情况。
他展颜一笑,紧一紧身上的睡衣,招呼员工们。
“走吧,我们回去睡觉。”
清晨的光照进落地窗,照在实验室。
“嘤嘤嘤?
“嗷嗷嗷?”
卓卓磨三一大小眼,趴在实验台上,很是不敢置信!
这张在小镇里找来的旧木桌实验台,此时赫然变了模样!
裂痕变成了木纹!
霉斑变成了油光!
狐爪摸一摸,原本粗粝、干燥的木桌,变成冰凉、光滑、厚重!
鼻子闻一闻,原本散发霉味儿的木桌,只剩了淡淡的木头清香!
就好像这张桌子这几十年里,没有被废置在风吹雨打日晒中,而是一直放在城堡里,一直养尊处优的清洁、保养、使用!
大小眼抬起头,甚至发现,这屋里其他的所有桌子,都已经大变样,都有狐狸趴在上面,边摸边看,边“嗷嗷”感慨惊奇!
这屋里墙角的破柜子,也跟着变了模样,木头变得光滑、细腻、厚重,玻璃窗也变得清洁、明亮!
“好啦,都别摸了。
“大小眼,歇歇爪子。
“梅花眼,不要再玩柜子门。
“黑手套,不许舔桌子!”
卓群进来实验室,给大家简单说明。
“这是我们卓卓集团刚得到的新能力…修复能力!
“城堡所有的地板、天花板、楼梯、窗户,包括城堡里面的家具,都能够免费维修。
“这些实验台和柜子,就是刚修好的。
“以后大家在城堡里发现有什么破损的话,就立刻上报给我。”
一上午时间匆匆过去。
卓群部署了一些实验任务,又研究了一番昨夜的笔记,午饭时间就要到了。
他抬起头,看到旁边秘书组的狐狸们,还在落地窗前看监控。
这群家伙,一个个把脸贴到玻璃上,再侧着耳朵贴上去,听得眉开眼笑…这也是城堡的新能力,监控可以听到声音了!
“嘤嘤嘤,嗷嗷嘤嘤…”
黑手镯比比划划,很是亢奋!
它这边听到有歌剧院的歌声!
“嗷嗷,嘤嘤嗷嗷嘤嘤…”
黑脑壳不太高兴。
它这边听到,有大人在吵架,小孩在旁边哭。
“嘤嘤嘤嘤,嗷嗷嗷嗷嗷…”
黑项链最高兴,歪着嘴露出坏笑。
它这边最有意思,听到有人在吹牛哔!
“…虽然大家都觉得很了不起,虽然裁决司的首席大人和次席大人,都已经表扬过我,虽然社会各界的朋友们都很给面子,送来各种礼物,但我自己,真觉得没什么。
“我不过是一个向着鬼门硕士之位不断进发的前行者罢了…”
画面中,赫然是废墟外,法尔斯先生仰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面对美女记者侃侃而谈。
女记者坐在旁边,一边听,一边记,一边两眼冒星星,看向法尔斯先生。
旁边的摄影师,操作着笨重的照相机器,找准了角度,瞅准了时机,“咔嚓”一声,留下法尔斯先生潇洒的影像。
而法尔斯身后,还有一辆又一辆大大小小的马车,赫然是听说他昨夜取得突破后,急急忙忙跑来送礼攀关系的各方宾客。
办公室里,卓群站在黑项链背后,仔细瞅了两眼监控画面。
“这是照相机?”
卓群早就听说过这种机器,但在下城区从未见过。
便见画面中的女记者越问越开心。
“…听说您昨晚取得突破的时候,向在场所有人展示了鬼雄的神奇能力,展示了一尊巨大的火焰人像!
“我的天呐!
“您知道么,上城区无数的千金小姐,都为这个消息感到疯狂!
“他们托我这次来,务必要拍一张宝贵的照片,拍下来您的火焰人像!
“能请您再表演一次么?”
法尔斯咧嘴一笑。
“尊敬的女士,这恐怕不行。
“首先,我已经有夫人了,不需要再去牵动各家小姐们的心。
“第二,这是鬼雄晋升,是很危险的事情,还请严肃对待。
“第三,你们的黑白相机,拍不出我火焰人像的绚烂。
“所以,请向那些迷人的小姐们转达,法尔斯不想配合拍照,但如有机会的话,会很愿意现场为她们表演。”
采访现场顿时响起欢笑声。
漂亮的女记者给出一个娇嗔的表情。
法尔斯坐起身,正一正头顶的礼帽,就要继续说更多。
便在此时,他微微一怔,表情瞬间变严肃,像是听到什么。
“哦…好…马上。”
他站起身,对女记者摆摆手。
“今天的采访到此为止,我有要紧事要去办,你们走吧。”
他转身离去,留下女记者一脸茫然。
“怎么了?”
“法尔斯先生去干什么了?”
“他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谁在他耳边说话了么?”
“他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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