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衍进了灵台观,一路径直来到了真君殿上,抬头看了眼自己的神像,然后走到一旁拿起玉槌,轻轻敲在了玉罄上面。
只听‘当’的一声罄响,悠扬灵净的声音霎时传遍了灵台观的每个角落。
正在后院中的九灵真人和六斤仙子听到这罄音微微一怔,随后九灵真人反应过来,立时说道:“真君殿。”
说完,九灵真人便带着六斤仙子离开后院,一路来到了真君殿外。
九灵真人从殿外朝殿内望了一眼,只看到一个白须白发,身穿青布道袍的道士站在殿内,然后迈步走了进来。
“道友何时来的?”九灵真人进入殿内,朝庄衍背影拱手笑问道。
庄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九灵真人和六斤仙子,随后也拱手笑道:“刚来。”
九灵真人又问道:“道友从何而来?”
庄衍说道:“云游至此,见这里有座道观,便进来看看。”
“原来如此。”九灵真人说道:“贫道乃是此观观主,这位是观中监院,未敢请教道友尊名?”
庄衍摆手笑道:“不敢称尊,我本云游道士,四海为家,道号‘广土’。”
九灵真人神情一凝,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当即朝六斤仙子说道:“六斤,去给这位广土道友沏茶来。”
六斤仙子倒没多想,躬身应道:“是,观主。”
随着六斤仙子走出大殿,九灵真人这才朝庄衍稽首一礼道:“小仙拜见广土道友,广土道友请坐。”
庄衍微微颔首,然后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下来,接着九灵真人也缓缓落座。
“广土为庄,道友这道号果真不凡。”九灵真人笑着说道。
庄衍呵呵一笑,看着九灵真人道:“知道就好。”
“嗯嗯。”九灵真人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道友今日到此,有何吩咐?”
庄衍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吩咐,过来看看,小住几日,你不介意吧?”
九灵真人连忙摇头道:“不介意不介意,道友愿住多久住多久,这里就是道友您的家。”
庄衍被她这话逗笑了,拂袖说道:“过了,你不必如此郑重其事,我不是来问罪的。”
九灵真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这灵台观之事,到底是没有禀报真君”
“无妨。”庄衍摆了摆手。
此时六斤仙子已端来茶壶茶盏,沏好茶后分别递给了庄衍和九灵真人。
九灵真人连忙说道:“广土道友,请喝茶。”
“请。”庄衍点了点头,然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此时九灵真人朝六斤仙子说道:“对了,六斤,这位广土道友要在观中住些时日,你去后院收拾一间精舍出来给广土道友居住。”
“是,观主。”六斤仙子应了一声,然后再次转身走出了真君殿。
这时庄衍问道:“她怎么跟着你来东胜神洲了?”
九灵真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与她师父杨眉老仙是故友,故而她叫我一声师叔。得知我被天庭褫夺了禄位,贬入人间,便也舍了流洲岛上的道场,跟着我来到了这里。”
庄衍点头道:“她倒是舍得,居于十洲三岛之上,不沾因果,无灾无难,只一心修道即可,她却是个有魄力的。”
九灵真人点头道:“真君所言极是,另外她师父杨眉老仙今后转世轮回,托身人世,她为了早日引渡杨眉转世之身重入仙道,便下定决心跟我来了东胜神洲。”
“嗯。”庄衍微微颔首。
不久后六斤仙子返了回来,朝九灵真人和六斤仙子说道:“观主,广土道友的精舍收拾好了。”
“好。”九灵真人点点头,然后朝庄衍说道:“道友,就让六斤带你去精舍看看是否满意?”
庄衍点点头,起身笑着说道:“好,那就多谢观主了。”
自此庄衍便在灵台观中住了下来,灵台观是一座道观,也是一个山门。
九灵真人和六斤是准备在这里收徒传法的,只是来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弟子拜入门下。
这一日庄衍正在灵台观外的山崖上持坐,看着玄鹤山下浮光万千,云海翻涌,日照千山,一片大好光景。
就在这时,六斤仙子背着药篓从山道上走来,正要进观去,却看到庄衍坐在山崖边,她立在原地眼珠一转,随后快步朝着庄衍走了过来。
“广土道长好呀。”六斤仙子站在庄衍身旁,朝他拱手一礼道。
庄衍微微一笑,扭头看着六斤仙子道:“六斤仙子好。”
六斤将背上药篓取下来放在地上,然后也席地而坐,朝庄衍问道:“广土道长,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
庄衍笑道:“六斤仙子想问什么?”
六斤想了想,然后一脸认真地问道:“我想问问,如果一个妖精遭了劫,命不久矣,还有救回来的可能吗?”
庄衍道:“如果是遭了劫的话,那就是命中注定,是救不回来的。”
六斤道:“如果服用延寿的丹药和奇珍异宝也不行吗?”
庄衍摇头道:“生死有命,劫数有定,若不能渡过此劫,那么服用任何延寿的丹药宝物都是无效的。”
六斤眉头一皱,问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回来呢?”
庄衍说道:“如果是遭遇了灾劫而避灾渡劫失败,那么想要延寿活命只有两个办法。”
六斤仙子眼睛一亮,问道:“什么办法?”
庄衍说道:“北斗注死,南斗注生,请南斗星宫为其增注寿元命数,如此一来便能破劫新生。”
六斤仙子一听,顿时摇头道:“这恐怕一般人办不到吧?斗部受中天梵气斗姆元君直接统辖,五方斗宿又是仅次于太阳、太阴两大星宫的宫府,整个三界中能让斗姆元君给面子的人只怕也没多少。”
庄衍点头笑道:“的确如此,所以这条路一般神仙是走不通的。”
“那第二个办法呢?”六斤仙子问道。
庄衍笑道:“第二个办法,那就是太上老君的九转还魂丹,只要人一死立马将此丹喂下去,就能死而复生,延寿消灾。”
六斤仙子听完更是叹了口气,说道:“这比找斗姆元君更难,太上老君那可是道祖,能问他要来九转还魂丹的人,还会为生死操心吗?”
“说得对。”庄衍笑道。
六斤仙子挠挠头,道:“我还想再试试。”
庄衍问道:“你想救谁?”
六斤仙子说道:“这山下有只狐妖,我跟她挺投缘的,只可惜她七天前遭了灾难,没有渡过此劫,大概没几天可活了,我每日采药炼丹,就想炼制一颗延寿丹为她延寿。”
“没用。”庄衍说道:“三灾九难是修行之人的大劫,渡不过去就只能身死道消。”
六斤仙子听到这话,眼神中隐隐有些悲伤,“唉,她是我离开流洲岛后,来到东胜神洲交的第一个朋友。”
庄衍笑道:“你身为地仙,难道还无法看破生死吗?”
六斤仙子道:“不瞒广土道长,我确实还看不破生死,一个人死了,她的魂魄虽然可以轮回转世,但前世的记忆全部消失了,她下一世是一个全新的人,有全新的人生和记忆。”
“但是前世的记忆会在尚还活着的人回忆中不断涌现,很难忘却。”六斤仙子说道。
庄衍听到这话,指着前方翻涌浮腾的云海说道:“人如光阴岁岁去,道似云海朝朝来。”
六斤仙子听到这话,盯着远方云海出神片刻,随后抱着药篓起身道:“我还是要试试。”
庄衍淡淡一笑,说道:“祝你成功。”
六斤为了救自己的朋友,日日采药炼丹,三天就炸了六炉,每天都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九灵真人不会炼丹,面对这种情形也只能无奈地看着,也劝不了。
终于在七天之后,灵台观中突然腾起一片仙光,随后祥瑞聚顶,药香满园。
“哈哈哈,我成啦!!!”六斤满脸漆黑地抓着一个葫芦从丹房里跑了出来,看到九灵真人便上前说道:“师叔,我炼成了,我炼成延寿丹了!”
九灵真人眼睛一亮,“真的?”
六斤立刻将葫芦打开,倒出一枚翠绿碧透,沁人心脾的丹丸,“下品延寿丹,服用一枚可延寿十年。”
“太好了。”九灵真人看到这枚延寿丹,虽然只是下品灵丹,但却也真心为六斤而高兴,“你总算没辜负你师父传你的炼丹之术。”
六斤一脸激动地点点头,然后说道:“师叔,我先下山去了,慧怜她还在等我的好消息呢。”
“好,你去吧。”九灵真人点头笑道。
六斤连忙转身飞出了灵台观,看到观外的庄衍,也一脸兴奋地摇晃着手中的葫芦说道:“道友,我炼成延寿丹了。”
庄衍呵呵笑道:“恭喜仙子啦。”
“谢谢。”六斤施礼道谢,然后说道:“道友安坐,六斤失陪了。”
说完,六斤转身一路飞下山去,来到了位于山脚下一处山坳中,六斤来到山坳中,目运仙光一扫,立时一个被隐蔽起来的山洞出现在六斤面前。
六斤径直飞入山洞,山洞内简雅朴素,干净整洁,一切陈设井井有条,桌上还燃烧着檀香,香气宁神。
六斤目光看到了那个躺在木床上,气息十分虚弱的女子,女子长着一副美丽的瓜子脸,温婉秀气。
六斤快步走上前去,来到女子身边道:“慧怜,我炼成延寿丹了。”
那名叫‘慧怜’的狐妖听到这话,黯淡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神气,她虚弱地问道:“真的吗?太好了。”
六斤道:“你先别说话,我喂你服丹。”
说完,六斤立刻从葫芦里倒出丹丸,然后喂慧怜服了下去。
丹丸入口即化,很快便化作澎湃生机进入了慧怜体内,一刹间慧怜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转,苍白的面容也变得红润起来。
“太好了,有效。”六斤满脸欣喜地道。
慧怜也是感到身体无比温暖,原本虚弱无比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力量,她惊讶地撑着手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真的有效,慧怜,你好了!”六斤激动无比。
慧怜也从榻上坐了起来,然后穿上鞋子下地走了几步,竟与正常人一般无二。
“真的好了!六斤,谢谢你。”慧怜也激动万分,一脸感激地看向六斤,然后紧紧与她抱在了一起。
片刻后二人分开,六斤正要说话,却在看到慧怜额头后脸色一变。
只见慧怜起色虽然好了许多,但她额头上萦绕的死气却并未消散。
“六斤,你怎么了?”慧怜看到六斤的脸色从欣喜瞬间变得沉凝,当即疑惑地问道。
六斤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仙目朝慧怜看了一眼,发现她寿命没有任何变化,和此前一样已是寿尽之兆。
六斤颤抖着手,再次倒出一枚延寿丹道:“慧怜,你再吃一枚。”
慧怜疑惑地看着六斤,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她沉默片刻,然后接过第二枚延寿丹服用了下去。
第二枚延寿丹入腹,慧怜气色比之前更好了,但在六斤的眼中,她的寿命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眉心的死气依旧凝而不散。
“六斤,我感觉很舒服,身体从来没有这么好过”慧怜说道。
六斤神情却黯然无光,她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果然,广土道长说得对,这延寿丹只治好了你的身体,却没有为你延寿”
“什么?”慧怜虽然已有猜测,但听到这话还是不禁愣住。
六斤将自己查看的详细情形告知了慧怜,慧怜听完后一脸绝望地道:“这么说,我还是会死?”
六斤沉默不言,而慧怜则在这一番大喜大悲之后,崩溃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六斤也蹲了下去,伸手抱住慧怜,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知过了多久,慧怜终于哭够了,只见她擦了擦眼泪,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六斤说道:“六斤,谢谢你,这丹虽然没有延寿救命,但却让我不用躺在床上等死,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未完成,你可以帮我完成这个心愿,让我没有遗憾的死去吗?”
六斤听到这话,连忙问道:“什么心愿?”
慧怜低下头去,纵然十分悲伤,但她脸上仍然透出一丝羞涩道:“我我想要个男人,我还没做过做过女人,我想在死前做一个完整的女人”
“啊?!”
六斤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绝望悲伤,又羞涩娇怯的好友,一时间完全呆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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