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某两人忘记,自己被扔在客栈这件事,慕白临风记恨了整整半天,愣是没有和雩螭骨珏说过一句话。

    因为吃过午饭,他们就回来找他了。

    关于顾无怨到了栎阳城这件事,雩螭觉得八九不离十,他就是来找自己的。

    那一只眼睛的仇,顾无怨总是想要报的。

    叶家小院是安全的,因为院子四周已经潜伏了许多霁月阁杀手,将小院护得滴水不漏。

    而关于那张字条,顾无怨只要是冲着他来的,就一定会来找他。

    只是还未等到顾无怨,他们先等到了另一个人。

    “阿珩,外面有人递了张帖子给你。”

    骨珏从门外进来,将手中的帖子递给雩螭,另一只手上提着三个油纸包,雩螭打开帖子看到时候,他就将油纸包摊开在桌面上打开。

    两只烧鸡,一份小吃,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份糕点,摊开放在桌上。

    摆好之后他才凑到雩螭跟前去看。

    “谁给的……沈祭?”

    雩螭和沈祭应该不熟,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交情才对。

    他们唯一一次见面就是前不久慕白临风暴揍城主的时候,沈祭过来,带走了城主。

    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他给你递帖子做什么?”

    雩螭修长的手指指在帖子上的某处,脑袋微偏,给骨珏让了让位置,示意骨珏去看。

    “这写了。”

    骨珏凑近了瞧,雩螭手指着的地方只有两个字。

    “看戏?”

    这下骨珏看不明白了,看戏?

    看什么戏?

    雩螭将帖子扣上,顺手去捏了捏骨珏的脸。

    “许是,那位城主的戏吧。”

    骨珏眉头微皱,不明白什么意思。

    雩螭见他这副模样笑了笑,捧着他的脸,落了个吻在他唇上。

    “到时候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骨珏突然被亲,愣了一下,随后伸出舌头舔了舔被雩螭亲过的嘴唇。

    “真要去啊?”

    “当然,快吃吧。”

    雩螭应声,扯了个鸡腿下来,递到了骨珏嘴边,骨珏一口咬住。

    那日那位沈祭公子过来要人的时候,虽然模样看着温润如玉,但是那双眼睛里写着的全都是冷漠。

    他虽然一直想要将这城主要回去,但是雩螭看得出来,他不是真心的。

    雩螭抬手,撩过骨珏落下来的头发,替他理了理,骨珏看了他一眼,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倒映着的,是雩螭的脸,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和含着笑意的眼睛。

    爱一个人的眼睛不会撒谎,不是吗?

    因为根本就藏不住。

    就算那沈祭面对城主的时候表现得再深情,可那双眼睛里只有冷意,没有情。

    只是那城主太蠢了,又或许是被美色迷了双眼,所以他根本看不出来。

    雩螭让慕白临风跑了一趟,去见了沈祭,表示他们会如期赴约。

    沈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前是一面很大的镜子。

    他的手指拂过镜面,描摹着自己的眉眼,最后落在了镜中人鼻翼边的那颗红痣上。

    他笑着呢喃了一声。

    “阿修……”

    沈家小公子,名声在外,是个温润如玉的无双公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风评开始变了的呢?

    是他在镜中看见了沈修的时候。

    刚开始他受了不小的惊吓,甚至于一段很长的时间都不敢去看镜子。

    直到有一次,他被绑架了。

    栎阳城外的一座山头上,有一个寨子,里面是一群盗匪,沈祭的名字在栎阳城几乎无人不知。

    所有人都知道,沈家的老爷夫人,最最疼爱的,就是这位小公子。

    盗匪为了钱财,直接在大街上就将沈祭绑走了。

    并且放出话,想要沈祭活着回来,就要给他们准备白银五十万两,否则,他们就送沈祭下黄泉。

    那时候沈家基业并不大,五十万两白银也不是个小数目,沈家父母想尽了办法,可盗匪给的时间只有三天。

    他们四处借钱的时候,其实沈祭的日子也不好过。

    向来被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被人关在茅草房里,一餐只有一碗白饭配着几根青菜,还有一碗汤。

    说是白饭配青菜,其实也有些不对,因为大多数时候,那饭菜都是馊的。

    那碗汤其实也称不上是汤,有一股烂抹布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洗锅水。

    沈祭吃不下去,因为很饿,人也变得很虚弱。

    夜晚下了大雨,茅草屋里有一个木盆子,似乎是用来接雨水的,盆子也不干净,上面结着一些黑色的污垢。

    沈祭不知道那是什么,在这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身边全都是危险,他只能抱紧了自己。

    因为太饿,身体也没什么力气,他尽量呆在原地,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为了保存体力。

    脑子里却在疯狂转动,思索着该怎么办,该如何自救,又该怎么逃出去。

    在半下午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旁边接雨水的盆子里,里面的雨水接了个底,他从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只对视了一眼,那水中的人便冲他笑了笑。

    沈祭没力气也不想动,只得堪堪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不再看他。

    可那水里的人却没放过他,沈祭原以为他只是会动,却没想到自己还能听见他说话。

    他会叫沈祭小少爷,还问沈祭为什么不照镜子了。

    他的目光在四周打量了一圈,蹙起了眉头。

    “我的小少爷,你这是在哪儿呢?”

    沈祭被他吵了许久,也不害怕了,只觉得他烦。

    “衢山。”

    “衢山?是哪儿?”

    沈祭叹了口气,这是他被关在这的第三天,除了下雨的时候,他用嘴去接过雨水喝,之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了。

    如今饿得头晕眼花,都快撑不住了。

    他有时不知道是该庆幸衢山多雨,还是讨厌衢山多雨,之后自己又觉得矛盾。

    衢山多雨不算什么,也不是这雨非要吊着他的命,是他自己去接的雨水喝。

    自己家的情况他自己知道,明面上他的确是沈家最受宠的小公子不错,但暗地里却不是。

    他有个兄长,从小就被严格教养,上学堂,请夫子,学经商……

    相比之下,沈祭确实很幸福,他不用上学堂,不用跟着夫子一板一眼的学习,更不用费脑子去想怎么经商赚钱。

    他和兄长比起来,幸福了不知道多少。

    只是后来,兄长因为意外,去世了,父母的眼光就全部落在了沈祭身上。

    而这么多年,沈祭最常听到的话就是……

    你兄长怎么怎么样。

    你能不能学学你兄长。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你兄长以前……

    沈父很爱沈母,所以他的院里院里没有妾室,甚至连通房丫鬟都没有一个,外人称颂沈父对沈母的爱,只觉得他们恩爱非常。

    可沈母生沈祭的时候身子落下了病根,不能再生育了。

    兄长一死,沈祭就成了沈家的独苗。

    享尽了父母的疼爱,光鲜亮丽,在栎阳城几乎人人艳羡。

    可只有沈祭知道,父母的期盼宛如一座巨大的山,陡然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沈祭几乎活的很崩溃,可父母对他的期盼和爱意沈祭没办法反驳,也无法说他们的不是。

    只能自己压抑在心间。

    直到后来,他在镜子里面看见,镜中的自己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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