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花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都啥时候了还以为自个儿是城里头的少爷呢?老大,你瞧瞧你这大侄子,真是不像样了!瞧见长辈,居然就这么走过去,人都不知道喊!我瞧着爹妈那些鸡蛋喂了狗都比他强!”

    王金花心里头忿忿,说话也噼里啪啦像是竹筒倒豆子,骂了个痛快。

    倒不是别的,而是这几天,因为谢昭媳妇儿生娃,田秀芬从家里头拿走了不少鸡蛋的缘故。

    没错,老谢头还没分家。

    老谢头一共生了三个男娃一个女娃。

    老大谢友顺,老二谢友振,老三谢友福,还有一个最小的女儿谢红梅。

    老谢头年轻时候也风光过一阵。

    他个子高,身体壮,一个人顶得过两个庄稼汉,干活的一把好手。

    在那个拿工分的年代,他一人挣两人的工分,又当了村里头的大队长,家里头条件顶顶好。

    再加上男丁多,于是早些年,带着三个儿子,在村头那边,找了块荒地,起了一个大院子。

    一大家子全住在里面。

    后来,儿子们成了家,生了娃,老谢头就住在大儿子的院子里头。

    一家人也没分家,吃喝基本上都在一起,平日里交点公中钱,存在老谢头手里,用于开支。

    而俗话说得好。

    老大是块金,老小是块宝,只有老二是根草。

    谢友振就夹在中间。

    老大谢有顺,年轻时候腿摔断了,老谢头夫妻那是如珠如宝的疼着。

    老小谢友福就更别说了。

    他出生的时候,老谢头家里头条件已经好转了起来,吃啊喝啊都可劲儿供着。

    独独谢友振。

    他打小就嘴笨,好听的不会说,做事儿也一根筋,从小和老三去地里干活,他一个人干了全部,回来还要被骂干活不仔细。

    他也不辩解。

    长大了之后,交公中也是这样。

    按照老谢头的规定,每一房挣了钱,都要上交百分之三十用于平日开支,什么吃喝,肥料,租牛等等。

    老大和老三都是偷奸耍滑,常常报假账自个儿留着。

    独独他。

    勤勤恳恳,老老实实,一个子儿不落。

    可这日子久了,不被念好不说,这一切都成了应该,吃亏是常态。

    于是。

    这次林暮雨生媳妇儿,就生出了一肚子怨怼出来。

    尤其是老大家。

    田秀芬去医院的时候,带了家里的三十个鸡蛋,还捎了一兜子红糖。

    她已经心疼得快要滴血了!

    可这还不算!

    那谢友振居然还问家里公中借了钱!

    足足三十块哩!

    他们一大家子,虽说平日里能吃个温饱,不至于饿肚子,但是这钱是真的难挣!

    都是土里刨食的,又要交公粮,粮食余下来都难,更别提交钱了。

    他谢老二,居然一口气拿了三十!

    说是说要还,可他拿什么还?

    也因此,王金花一肚子气,今天见着谢昭,算是强忍着露了个笑脸出来,没成想谢昭完全没搭理自己。

    她气得眼前发白,扭头对着谢友顺一顿骂。

    “也就是你没出息!不然我能受这个委屈?从家里拿了钱出去生娃,居然还敢给咱们摆脸色!这日子算是过不下去了!等年过完了,一定要分家!可不能叫他拖累咱们!”

    ……

    谢昭压根没认出来这两人是谁。

    他拎着锄头,挎着篮子,一路到了昨天夜里来的野菜地。

    这会儿日头出来了,红彤彤的一片,积雪也开始融化,谢昭一瞧,总算是明白为啥这块地里野菜这么多了。

    因为它向阳。

    靠近山脚的位置,厚厚的一层落叶压着,已经沤了一点肥,这地的肥力虽然种菜不够,但是发野菜,已经足够了。

    他蹲下身子,仔细辨认了一下,心里头一阵欢喜。

    啧!

    密密麻麻的,都是野菜!

    荠菜,还有蒲公英,紧紧挨挨长着,在这一片皑皑白雪中,冒出一点嫩绿的芽,坚韧而喜人。

    谢昭也不含糊,扛起锄头就猛地往下一挖!

    一锄头下去,翻出黄色的土壤,白雪掉落,露出完完整整的野菜来。

    他动作很快,一把拔出荠菜和蒲公英就扔进了篮子里。

    四十分钟后。

    竹篮子里已经满满当当装满了荠菜和蒲公英,而这片野菜地也才挖了五分之一而已。

    谢昭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了锄头。

    算了。

    做长久生意,今天带到县城里去,要是好卖,他明天再来挖也一样!

    谢昭将篮子拎到河边,全部浸入水里,顺手搓了搓。

    流动的河水瞬间带走泥巴,野菜干干净净。

    谢昭将篮子拎起来,抖了抖,这才离开。

    …………

    上午,九点。

    县医院。

    今天是大年初二,可以走亲戚了,医院里人也多了起来。

    谢昭推着板车,上头放着一个大桶,还有一个菜篮子,板车摇晃,桶里的水也跟着荡漾,里头鱼儿受了惊,噼里啪啦的甩着尾巴。

    “哟!鱼呢!真少见!大冬天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捉来的!”

    一群人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再看那野菜。

    这在冬日里,就更少见了。

    擦着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子过去时,中年女人当下瞪大了眼,眼睛一亮!

    “哎哎哎!同志,你这篮子里头,是荠菜和蒲公英嘛?!”

    谢昭停下来,将板车放好,笑着点头应了。

    “是啊,今天早上刚挖的!您瞧,新鲜着呢!”

    谢昭将篮子递了过来。

    哟!

    水灵灵的荠菜和蒲公英,根粗味儿浓,拿在手里头瞧着喜人极了。

    “那你卖不卖?”

    中年女人拽着围裙擦了擦手,眼神恋恋不舍的盯着那兜子野菜看。

    她家里头是卖馄饨的,主要就是肉馅儿。

    但是这过年过节,家家户户都会称点肉,杀点鸡鸭,肉馄饨就没那么好卖了。

    可要是来一碗荠菜馄饨。

    啧!

    清香,解腻,别有风味儿!

    谁不想这一口?

    只可惜自个儿住在县城里头,供销社和菜市场也没瞧见有人卖,如今一瞧,她是真走不动道!

    “您要是要,我自个儿匀一碗出来,剩下的都卖给你!”

    谢昭笑着道。

    他心里头飞快的在定价。

    这年头,青菜价格当然比不上肉,但是也讲究一个时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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