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算账,可就有的算了!

    王金花当下哭也不哭了,叉着腰,一桩桩一件件的算。

    “去年你家那二小子回来,样样都用新的,我自个儿屋里头,坏了修,破了补,缝缝补补可劲儿省,可你家倒好!真是不把钱当钱用!”

    王金花扭头看向院墙外,那叫一个心痛。

    “再说说这生娃,大家伙儿都是女人,只要是女人,哪个不生娃的?就他谢老二的儿媳妇金贵,要去县城里头生哩!”

    “还拿了公中的三十块!还有家里的三十个鸡蛋!那可是我老大辛辛苦苦拿命换来的呀!他是个瘸子,挣点儿钱多难?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她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哭,院墙外头,众人听着,忍不住开始点头。

    “老大媳妇儿说的也不假,这年头,谁不生娃?她还偏偏去县城里头生!还以为自个儿男人是城里人呐?”

    “要是自个儿有钱也就算了,偏偏拿的公中的钱!这换谁都不乐意!”

    “哎!要我说,这谢老二真是糊涂了!这儿子哪里是儿子,分明就是祖宗!大少爷!拖累一家人!”

    ……

    人群闹哄哄的。

    而被称为“祖宗”,“大少爷”的谢昭,正拖着板车,站在人群外头,无奈揉了揉眉心。

    “让一让,各位。”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是来分家的。”

    分家?

    这两个字眼当下成功吸引了村民的注意。

    当下有人扭头看去,盯着谢昭看了两秒,总算是认出了他来。

    “是谢老二家的二小子回来了!”

    一个蹲在路边嗑瓜子儿的少年哈哈笑了一声。

    众人一下子愣住了。

    有种背后说坏话被抓了个现行的微妙心虚感,当下一个个你推我推你,嘟嘟囔囔着就让开了路。

    谢昭拉着板车进去。

    进了院子,他一眼就瞧见了那个被摔到了地上的碗。

    谢友振有些惊讶的瞧着他,缓了一下,才勉强对着他挤了个笑脸出来。

    “你咋回来了?你妈和你媳妇儿呢?”

    谢昭摆手,道:“明天出院,我今天把东西送回来。”

    他指了指身后的板车,道:“这是我在供销社买的,等会儿放到屋子头,别受了潮。”

    供销社买的?

    这几个字,顿时叫众人纷纷抻着脖子好奇去看。

    哟!

    这一看,不得了,顿时就有人眼尖的瞧见了那鼓鼓囊囊的油纸包,还有那放在最上头的两袋红星奶粉!

    这可是奢侈品!

    他们只听说过,哪儿见过?

    要不是上头一个喝着奶的外国小娃娃和奶牛,他们还不一定认得出来!

    “这奶粉可贵了!前儿个我去供销社买洋油,这么一小袋,要五元钱!真稀罕玩意儿!五元钱,咱们一个月开支都顶顶够了!”

    “瞧!那油!指定是大肥肉!年关都过了,这谢老二家的还买肥肉!太浪费了!”

    “哎,到底还是城里头长大的少爷,不知道日子难过哩!要我说,是该分家了,不然整个老谢家都要被他败光了!”

    ……

    人群又闹哄哄了起来。

    谢昭回来的这一年,他们都瞧在眼里记在心里哩!

    吃喝用,样样都是最好的。

    整个老谢头家就他一个,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儿补丁的!

    这就是资本主义做派!

    浪费!

    不像话!

    谢友振脸色变了变,没吭声,谢恬却气得红了眼,瞪了一眼谢昭,带着哭腔道:“你回来干啥?!都怪你!”

    她说完后,哭着跑进了屋子,一把把门关上了。

    姑娘家,脸皮薄,外头这么多人围着,她脸上火辣辣的。

    而谢诚则是朝着谢昭看了一眼,闷声道:“别添乱了,先进去。”

    谢昭却摇摇头。

    他走过来,将板车放好,扭头看向了王金花,声音不卑不亢,甚至带着点儿笑意。

    “分家?大伯母你说了不算吧?爷爷奶奶呢?同意了吗?”

    王金花艰难的将眼珠子从那一板车的东西上挪了回来。

    她冷笑一声,扭头冲着堂屋里喊道:“爹,妈,你们咋还不出来?”

    没一会儿,老谢头和郑贵娥慢吞吞拄着拐杖出来了。

    两人一声不吭,站在了王金花的身后,显然表明了态度。

    谢友振眼神暗了暗,他蹲下来,摸出烟斗,塞了一点土烟丝,又走到锅灶膛里头借了点火,慢慢吸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事情咋就成了这样。

    分家?

    那就分家吧。

    他长叹一口气。

    而那边,谢昭却走到了几人面前,嘴角是笑着的,可眼神却冷嗖嗖带着刀子,盯着王金花。

    “爷爷奶奶来了也好,那分家,就分个清楚,可别分完了又说我买的东西成大伯母家的了。”

    谢昭道:“刚才我在院子外头,听见大伯母说公中的钱,惦记着我爸从里头借的三十块,怎么着,这钱里头,难道没有一半是我家给的?”

    “再说细些,自打三叔离家出去,小姑结婚之后,这家里就我们俩家交公中,可大伯母要不要算算,我们家几个劳动力?你家又有几个?这公中的钱,到底谁交的多?谁又吃亏吃得多?”

    谢昭这么一点,院子外头的村民们立刻就想起来了。

    是了!

    老谢头家三儿子前几年因为生了俩女儿没面儿,早早就搬出去了。

    小女儿又结婚嫁到了外村。

    只留下了老大老二两家交公中。

    可老大家就一个劳动力,也就是谢友顺的大儿子谢清龙。

    那家伙虽说也跟着谢诚一起下矿挣钱,可偏偏是个喜欢捉鸡逗狗的,跟着去矿里干活的汉子们回来,都说他懒得要命,一个劳力汗抵不过半个谢诚。

    往回挣的钱自个儿吃喝都剩不了多少了,更何况往家里交钱?

    谢友顺就更别说了!

    瘸了腿,平日里下地都困难,更何况挣钱?

    再看谢老二家!

    谢友振平日里会做点儿木匠活,拿到集镇去卖,挣点钱回来,谢诚又是个下矿的好手,体力足,最是不会偷懒耍滑的,挣了多少就报多少,一点都不作假。

    公中交的自然就多。

    再说田秀芬。

    平日里一有空就纳鞋底,做布鞋,反反复复的浆水上成千层底,让谢老二捎到集市去卖,多少能补贴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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