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世家底蕴深厚不假,却也要分面对谁。
如果面对的是修行界的小门小派、江湖草帮,那不必说,完胜。
然,若是面对掌控了整个国家秩序、数以十亿百姓生计,拥有百万修士坐镇的中枢朝廷,无论是修行世家、修行大宗、江湖大派,都要俯首低头。
需要遵循规则、律法来获得资源分配。
所以一般只要司隶府知道了谁有罪,通常一件事也就不难做了,就怕不知晓。
林渊听到镇抚使成盾的方法,陷入思索。
府牧钟会,想让他去办。
作为魏王府世子,又是天师府嫡传,他的身份天然有优势。
他做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显然也没什么好处。
魏王府不怕什么澹台世家,传承再久也不过是龟缩一州、一郡而已,怎么跟掌握北方十六州,上亿人口、百万军队、十万修士的偌大魏王府相比。
光京师的王府府军就有数百武修,硬凿万人军阵都没问题。
但,如果牵扯到已故的先皇后,就得谨慎些了。
此次进京的澹台子弟中,似乎还有一位国舅。
“成镇抚使回去禀报府牧大人,就说我会尽力,但也别光指望我,多找些人去接触。”
林渊懒得再想,这泼才就会指使他,京师的贵家子又不止他一个,他就不信司隶府驱使不动其他人。
成盾应声抱拳,拽着杨元钊退出王府正殿离去。
韩青见人离开,禀告了方才杨元钊不好看的脸色,询问是否给点教训。
林渊脸色淡淡道:“成盾会告诉钟府牧,先让他们自己处理吧,下次再犯,便直接掌他的嘴。”
司隶府之前没有三品官,杨元钊只是四品镇抚使,却受钟会重点栽培,不到四十岁就突破至六境武道。
国朝优待大修士,林渊也是其中一份子。
韩青抱拳,退下。
……
京师进入十一月,天空开始飘起了絮絮细雪。
紧着立冬前的脚跟,这座当世巨城迎来年底前最后一波热闹。
大经筵。
大景全国各州郡读书人想要进官,便从各地纷纷涌进京来。
这是一个有别于科举的机会,不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得到大人物垂青便可直接拔擢。
在经筵上发表高论扬名,甚至说不定能一步上青天。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不只是儒文读书人,年底前的热闹也吸引不少行商走贩,修行界、江湖的修士、侠客们。
京师浩大,名扬天下。
与其他城池对比,恢弘雄伟的城楼、宽阔干净的街道、星罗棋布的店铺客栈都是新奇无比,哪怕天上的白玉京,恐怕也不过于此了。
雄踞天下中心的天下第一城,大景京师,一向是大景人最骄傲的事物之一。
能得到机会观览,怎么也不应该错过。
短短几日内,涌进了数以十万的外地人士。
各维持秩序的军、衙,压力倍增,生怕出一点差池丢了颜面,更怕被重视大经筵的皇帝陛下问责。
司隶府也参与到维持秩序当中,外勤巡街的司隶卫没有机会再待在府里划水。
哪怕林渊也不再得闲。
自家幽州大梁府也来了不少名宿大儒、饱学之士,为了表现对读书人的看重,他要出面接待一二。
连续几日在琼玉楼、鸿宴楼摆席,为好几位已经到了耄耋之年,却仍强撑着身子骨赶来的硕儒接风洗尘。
巧合的很,居然正好碰到同样在做这种事的皇次子赵雨岸。
对方在招待安顿上林学宫的大儒。
底座高大的鸿宴楼最好的位置是第三层,却只分了两处包房雅座,正好两人一人一处。
林渊看着对面喝的微醺、一脸惊奇的赵雨岸,不由觉得好笑。
礼贤下士这种事情,越出身高门越躲不掉,反而要表现得积极些。
随手递了一块擦手丝巾过去,林渊扫了眼他旁边好几名侍卫,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也是,招待上林学宫大儒,她在不合适。
上林学宫虽不禁止女子入学,但学的多好就不好说了,女性大儒什么的,也几乎从没出现过。
相较道、佛两教,还有些女子大修士;
儒,几乎就是男子的专场。
赵雨岸喝的有些两颊发红,步态漂浮,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尖。
他呵呵一笑,摊了摊手:“宸宁不在,不过她近日的确已经从上林回宫。”
改日我与她登门拜访你,自上次相聚已经过去好一阵了吧。
林渊心底有些遗憾,却还是摇头道:“我朝风气虽然开放,但总归不太合适,宸宁公主毕竟是尚未出阁的女子,不宜登门太多……嗯,还是去你府上吧。”
赵雨岸早已出宫开府,作为亲兄长,在他府上一起玩乐,就不会有太大非议了。
赵雨岸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说好说,你都没登过为兄的府门,也该去我那里看看了。”
“到时一起叫上赵柯和小瑾,咱们继续玩投壶。”
林渊总感觉他这个皇子当得不太正经,怎么这么熟练,当初第一次见面就把他往流金河十八青楼带,各种姿色的花魁轮番上阵。
反观皇长子赵雨镰,就显得太耿直了,请客去戏楼,拉拢就说好兄弟一起上阵杀敌。
他是怎么跟自己这个,有这么多花花肠子的弟弟,斗这么久的?
林渊摇头叹息,正要告辞,赵雨岸一拍脑袋,连忙道:“对对对,有件东西差点忘了,宸宁要我交给你来着。”
林渊顿住脚步,目光讶异看向他。
赵雨岸叫来随从,令后者拿来他的储物装备。
不一会儿,被淡青色锦布包裹的一团布包,呈现而出。
赵雨岸沉吟片刻,才道:“宸宁说是一本书,请你帮忙代还,她近日就不去上林学宫了。”
“渊兄弟你有所不知,她看这本书被我父皇得知,禁足了好几日。”
林渊接过青锦布,心中微微一顿,立即想起上林藏书楼一行。
抬头看了眼赵雨岸,他应该也知道被包裹着的书是什么。
阅览这种书籍,会惹得皇帝陛下生气?
是因为看到前朝的惨状,联想自家么。
“我知道了,会代宸宁殿下还……她还好吗?”
赵雨岸笑笑,“放心就是,父皇不舍得惩罚宸宁的,连训斥都未曾多重。”
“好了,就这样,我该回去了。”
两人在大厅走廊聊了好一会儿,林渊也点点头,拱手转身,回到另一侧雅间。
几位北境来的大儒见到他回来,笑着相迎拱手,林渊也表现出体面,让韩青安排马车,将几位老先生妥善送回驿馆安歇。
儒门大修士一定是大儒,但大儒却不一定是修行者。
修炼也要讲究天资、机缘,面前几位硕儒就只是精通学究一类,面对北境下一任主宰如此礼贤,也是心里感动。
“魏王和世子殿下身具大韬略,武艺无双,还这般重视文教,先魏王有贤子贤孙,北境一定能更兴旺。”
几位硕儒纷纷夸赞。
林渊淡笑,礼送他们上了马车,又回到鸿宴楼三层包房雅间。
打开了宸宁让他还的书。
在书的封底,抖落出一张压的严实的读书摘录。
赵雨岸可能会查看是什么书,但看到名字后,不一定还会细翻。
顿时,一股默契的感觉弥漫林渊心间。
薄薄透光的蚕茧纸,不大,与书册的书页几乎同等大小,这样才方便隐藏,上面的字也不算多,只有数行。
若隐若现的,空气中散发出丝缕清淡的幽兰香气,淡雅如茉、沁若清梅,似又有书卷的丰韵。
这让他不禁想到,宸宁伏案写出这些文字时候的样子。
乌黑青丝垂下秀肩,落在纸上,随着她皓腕的挪动而浮移。
不过下一刹,纸上的信息,却是让他目光一凝。
纸张中阐述的正是她被禁足前后,与赵雨岸说的完全不同。
不是几日,而是没有期限,已经到了不被允许出府的程度。
如此的严重,让林渊不由皱了皱眉。
纸张里诚恳的拜托他帮忙还书。
以及在上林学宫她的办公堂房里,将她的教案带回。
小忙而已,不算难,估计觉得书是藏书楼顶层用玉佩借来的,旁人还不了。
这都不算事,但被禁足的原因,林渊反倒更好奇。
改日将东西送去,仔细问问。
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声喧闹,吸引他的注意。
林渊侧靠在三层包房的窗边,投下目光就能看见下方酒楼门口的街道上,有一个个穿着宽松长袍的江湖儿女,好似与官府的人起了争执。
说好听点是争执,其实就是受训。
如果没有一定背景,仅是出于一腔热血行走江湖,那几乎算是底层中的底层。
平日里在林渊、赵雨岸赵柯等人面前点头哈腰习惯了的京城军、衙官员,可不会给予这些泥腿子半分面子。
似乎是京师府衙的巡街捕快,看到这几人堵塞街道争执,要将人带回去,路过的一伙几人在求情。
府衙捕快态度强硬,似要杀鸡儆猴,这几日因为江湖客涌入导致不小的鸡飞狗跳。
林渊只看了一会儿便失去兴趣,正要起身往上林学宫去。
下方冲突倏然升级,苍啷一声,有一方亮了刀子。
紧接着是一声喝喊,“我乃剑州澹台子弟,谁敢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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