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玛瑙利索地从那三百元里抽出了十元,然后把剩下的钱卷了起来。

    用皮筋绑成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卷,塞在了房梁的交叉处。

    很稳当。

    这个地方正在那只昏暗的电灯泡上面,绝对没人会看到。

    苏玛瑙藏完钱,把一切恢复原状,这才开开心心地拍了拍手,出门了。

    门口没有了管玉梅的身影。

    苏玛瑙放心地撒开双腿,直奔国营饭店。

    没到饭点儿,连清汤寡水的汤面条都没有。

    这个时候,国营饭店里不要票的,只有五毛一个的素包子,而且个头不大,实在是不划算。

    于是,苏玛瑙在饭店窗户下面蹲了下来,静静等着饭点儿到来。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小乞丐。

    过了一会儿,居然有个大妈,丢了半个脏兮兮的窝头给她,就砸在她脑袋上,然后骨碌碌滚落在她脚边。

    苏玛瑙几乎被气疯了,一把丢了回去,大喊:“我不是要饭的!”

    可是她力气太小,窝头没有打在已经远去的大妈身上,只落在她脚边。

    大妈回头,啧啧有声:“造孽啊,这小乞儿,还是个疯的!”

    苏玛瑙正要开始骂人,突然远远看到苏如意和苏铜二人,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

    她瞬间跳了起来,也不顾脑袋磕在窗户的尖角上,转身就跑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苏如意和苏铜是在银行存完钱,直接来国营饭店的。

    还没到饭点儿,但是也会有人先坐上桌等着。

    饭店的大堂里此时空无一人,开票员在后厨跟厨师嬉笑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苏如意拉着苏铜,坐在了靠窗的角落里。

    接着,她看似从挎包里,实则从空间中取出了那只青云牌的男表。

    “这……”苏铜眼睛都直了,“这是哪儿来的?”

    “当然是百货商店买的啊。”苏如意笑意盈盈地给他戴上,“四哥,这是我送给你的上班礼物,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还是双日历的!”苏铜不眨眼地盯着刚刚戴到手腕上的表,“可是,你哪儿来的手表票呢?”

    “我找你们食品厂那个苏伯伯换的。”看到四哥开心,苏如意也笑弯了眼睛。

    “如意,这表能不能换成女式的?你下乡更需要手表!”苏铜道,“宿舍有上班铃,其实我并不需要手表。”

    “四哥,我给自己也买了!”苏如意说着,又从空间里掏出了那块孔雀牌的女表。

    “孔雀的?怎么不买梅花的?”苏铜问。

    “梅花的没有货。”苏如意不在意地说道。

    她是真不在意。

    在她看来,手表只是个方便看时间的工具而已,能用就行。

    “这表多少钱买的?”

    苏铜说着,就掏钱,“如意,别嫌四哥心意不到,其实,我是打算上班以后,找同事多换些各种票给你寄过去的。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待在家里,基本没什么人情可以用的。你的表多少钱,连换手表票的钱,四哥一起给你,就当这块表是四哥买了送你的,行吗?”

    苏如意不假思索:“行啊,一共一百七。”

    这是四哥的心意,不好拒绝的。

    苏铜数出17张大团结,双手递给苏如意:“手表你先收着,四哥会给你补寄更好的礼物的!”

    苏如意大大方方接了过去,笑靥如花:“四哥给我买手表,就已经很好了!”

    苏铜摘下了手表,郑重地放在了胸前贴身的兜里,系上了扣子:“这表,还是等我彻底搬出去了,再戴吧。”

    苏如意也把表摘了下来,放回包里实则是空间里:“嗯,我也是准备下乡了再戴——免得再生事端。”

    这时,国营饭店的开票员踢拉着鞋,慢吞吞从后厨走了出来,一脸木然地打开门,把门口的木牌换了个面。

    “休息中”变成了“正在营业”。

    苏铜立刻跑去点菜。

    双份红烧带鱼、红烧肉是必点,今天还有油煎小河虾卖,这菜酥脆爽口,很费功夫,因此也不便宜。

    苏铜记着苏如意想吃青菜,于是点了个韭菜炒鸡蛋——在他看来,韭菜炒鸡蛋一块五一盘,韭菜是蔬菜,炒鸡蛋又有油脂,还营养丰富,是很划算的。

    照例一人一大碗米饭。

    饭菜陆续上来了,两人开始干饭。

    等在不远处的苏玛瑙,看着窗边大口吃肉的两人,双眼都要冒火了。

    国营饭店只有饭点儿才供应五毛一个的大肉包子,而且是限量的。

    就这一会儿工夫,她已经看到七八个拎着油纸包好的大肉包子,兴高采烈走出来的人了。

    苏如意和苏铜的这顿饭,吃得不算慢。

    依然是风卷残云的节奏。

    苏玛瑙看着二人吃完离开,赶紧冲进国营饭店,把十块钱拍在开票员面前:“我要十个大肉包子!”

    开票员眼皮都不抬:“卖完了。”

    苏玛瑙:“……”

    三分钟后,苏玛瑙一手一只素包子,边啃边离开了国营饭店。

    她脸上的黑气更重了。

    再说早上被推出家门的管玉梅。

    在门口哭了一会儿,见没人出来过问,她就习惯性地向着城外走去。

    走到市郊,才猛然清醒过来——自己这是要去哪儿呢?

    她的娘家已经分家了,爹娘跟着二弟,二弟向来是跟她不亲近的。

    去三弟家吗?

    苏大志已经跟三弟闹翻了,她也没有带去苏如意,去三弟家挨周芝兰的白眼吗?

    管玉梅停住了脚步。

    她突然觉得偌大的天地之间,似乎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思来想去,还是把苏大志哄好了要紧。

    他和三弟的关系,自己可以慢慢地磨。

    于是她调转方向,向着国营菜市走去。

    在猪肉摊子前面转了半天,管玉梅握紧了手中的十块钱,还是没舍得买一块五一斤的大肥肉。

    她眼风一扫,看到了堆在一边大盆里的猪下水,眼睛一亮。

    昨晚熬了夜,苏大志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是从噩梦中醒来的。

    梦里有一头足有五百斤的老母猪,疯狂地追着他跑。

    他跑到筋疲力尽,脚下一滑,竟掉进了满是稀泥的猪圈。

    随即醒来。

    接下来,他就真的闻到了猪圈的味道。

    不对,不止臭,而且腥臊。

    出门一看,管玉梅回来了,正一手拎着一堆草绳绑好的猪下水,一手砸着杂物间的门。

    “你干啥呢?”苏大志问。

    “我……”管玉梅尴尬地赔笑道,“我买了点下水,大肠、猪肝、腰子什么的,这不,准备让丧门星收拾了给你补补!”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门是从外面闩上的!”苏大志指着门闩。

    “还真是啊?这丧门星真是跑野了,怎么现在都没回来?”

    管玉梅狐疑地拨弄了一下门闩,“当家的,丧门星现在也大了,她……她不会是想野男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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