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林老师又想到了更深一层——随着同组的老方下月退休,年级主任的名额就空缺出来了。

    这个岗位论资排辈肯定是她的,但是如果她出事了,那么第二顺位,就是张老师!

    原来,张老师弄来这个小坏种,是要两个人一起陷害自己!

    自己,究竟该怎么自证清白?

    “让一让啊!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男声传来。

    是学校保卫科的科长周镪,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科员来了。

    “周科长来了!”

    大家赶紧默契地往后退。

    周镪听大家七嘴八舌说完,看向林老师:“老林,大家都给你留着脸呢,现在拿出来吧,顶多调到后勤。要是报公安,你可就要进去了!”

    林老师脸上的表情比吃了屎还难受:“我……真没有拿。”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周镪对两个跟班努了努嘴,“给我搜!”

    很快,林老师的房间,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搜出了八十块钱,几张零零星星的糖票和副食品券。

    林老师是不做饭的,每个月配额的粮票和油票,她都会换成钱。

    女儿嫁得不好,外孙、外孙女又生了一大堆,那个小家,大半靠她贴补。

    这时,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老林人品一向端正,这事,奇怪啊!”

    “就是!老林一直是个热心人啊!”

    “你们懂啥?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着人家是孤儿,你看下手重的!”

    “哎呀!我这冷汗直冒啊!”

    “你们知道啥,老林那闺女倒贴,女婿大半靠老林养着!她就那点工资,哪够花啊?”

    “不对啊——我想起来了,就在昨天!我在食堂吃饭,眼睁睁看着老林裤兜里掉出一张大团结来!”

    “真的?谁家好人把大团结放裤兜啊?除非不是自己的,丢了也不心疼!”

    就在这时,一个科员兴奋地叫道:“科长,我找到了!”

    周镪抢过他手中的那张单据样子的东西,看了看,笑了,向众人展示道:“昨天下午,林老师给她女儿汇了一百块钱,还有一张自行车票。”

    林老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时间点这么寸,她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众人又七嘴八舌起来——

    “报公安!”

    “对!赶紧的!”

    “一百加八十,小张丢的是一百七!差不多对上了!”

    “跟这么个贼做了这么久邻居!”

    “这哪是贼啊,这是强盗!”

    “唉你别说,我去年丢的半瓶雪花膏,是不是也是她偷的?”

    “那肯定啊,偷了给她女儿用去了啊!”

    林老师听着这些议论,渐渐面如死灰。

    公安来得很快,林老师被戴上手铐,押走了。

    张老师也跟着去了。

    本来苏玛瑙也应该去,但大家都说这小孤儿已经满身伤了,不要折腾她了,公安就没再让她去。

    反正,案情这么清楚,都不用再审了。

    走之前,林老师突然对平时关系比较好的一个老教师喊道:“给我闺女打电话!让她救我!我是冤枉的!”

    老教师往后缩了缩。

    人群又是哗然,然后渐渐散了。

    苏玛瑙坐在张老师的床上,眼镜女给她的伤痕处仔仔细细、轻轻柔柔地涂着红药水。

    没有破皮,其实不需要红药水。

    但眼镜女不懂,苏玛瑙也不懂。

    好心的老教师拿过来,她就用了。

    苏玛瑙还在低低啜泣:“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眼镜女抿着嘴唇。这孩子身上的伤,她都看着疼:“傻孩子,你没有错。错的是林老师,她已经被抓起来了,你是勇敢的好孩子。”

    “呜呜呜呜……”苏玛瑙大哭起来,扑向眼镜女。

    眼镜女泪点本来就低,这下直接和苏玛瑙哭成了一团。

    苏玛瑙哭着,突然要脱身上的衣服:“我不穿坏人给我的衣服!”

    眼镜女忙摁住她:“傻孩子,为啥不穿?你就当这是坏人掐了你,赔给你的,好不?”

    “可以吗……”苏玛瑙迟疑着停下了动作。

    眼镜女忙给她整理好衣服,又把林老师砸过她的另外两套也收起来:“傻孩子,当然可以了。走,跟我回我宿舍去!老师给你冲麦乳精喝!”

    说着就抱走了她。

    苏玛瑙的脸埋在眼镜女的臂弯,这才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但是,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件事并没有这样完结。

    ……

    此时的苏如意,却在去往裁缝周婶家的路上。

    17号,是约定取衣服的日子。

    走出国营旅店的大门,她找了个没人的巷子拿出自行车,直接骑着车子去了周婶家。

    见到她,周婶高兴得拍手道:“还借了车子啊?这就更好拿了!哈哈,我就猜着你快来了!来来来,先看看婶子的手艺,你满意不?”

    苏如意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接着被周婶领到了里间,还被要求着洗了手。

    包袱皮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套无比厚实的蓝格子被褥,棉花宣软,针脚绵密。

    用的是活结,又结实,拆洗的时候还一拉就能拆线。

    作为裁缝,周婶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另一个包袱里,那一套蓝底小白花的棉衣棉裤,也是用料扎实,在袖口裤脚还留了至少十公分的余量!

    周婶不无得意地解释道:“想着你还能蹿高呢,婶子给你留的余量够多吧?这棉袄爱惜着穿,别单穿,一定套上罩衣,婶子敢保证——十年没有问题!”

    苏如意点头道:“婶子真是细心又周到!”

    夸得如此精准,周婶眉飞色舞:“那是!”

    那两套罩衣,也是袖口裤脚各留了十公分的余量。

    四哥苏铜的那身灰蓝色斜纹棉的新衣服,裤脚也放好了。

    接着,周婶又指向第三个包袱:“这里面是碎布头,我给你做了四套背心裤头,两个挎包,两副套袖,还有十双鞋垫!”

    苏如意一个个拿起来细看。

    针脚都是双层走线,每一样东西都十分结实,而且好看。

    挎包都是把最好的花纹放在了显眼处。

    套袖做了抽褶,穿了系带。

    鞋垫更是匝得密密麻麻,还用缝线绣了简单的花朵纹样。

    苏如意一阵欣喜,由衷地说:“真好看!好看得……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穿出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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