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银抿着嘴,有点倔强地说:“当盲流,也比送到劳改农场好。我听说,好多人都死在里面了。”

    大小眼睛对视了一下。

    小眼睛笑嘻嘻道:“要不,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苏银的眼睛里燃起了希望的光,满怀期待地看向她。

    她嬉笑道:“我们家两个哥哥都在黑省安了家,我爸是要姐姐招个女婿回来,撑起家门的。我看你这人还行,不如,你跟我姐凑一对儿吧?”

    大眼睛忙啐了一口:“你个坏丫头!看我不掐死你!”

    姐妹俩人低声笑闹起来。

    苏银站在原地,心脏跳得他自己都能听见了。

    夏东的女婿……

    大眼睛见他的脸通红,忙道:“苏银哥哥,你别听露露胡说!她就喜欢不分轻重开玩笑!”

    苏银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对了,两位救命恩人,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大眼睛直接把刚才的证件递给他:“我叫夏天雨,小妹叫夏天露。”

    说完,又指着自己——“小雨!”

    指着小眼睛——“露露!”

    “很好听。”苏银由衷地说。

    大眼睛夏天雨又说:“我们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叫夏天雷,二哥叫夏天霆!”

    “雷霆雨露。”苏银喃喃道,“真是好名字啊!”

    “好什么好啊!”小眼睛夏天露撅起了嘴,“我爸就是懒得想名字!纯属图省事!”

    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夏天露正色道:“苏银,要不这样吧,下一个站在中原,是个大站,要停四十分钟。到时我下车去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把你换个地方下乡,好不好?”

    “可以吗?”苏银的眼神里燃起了亮光。

    “当然可以了,我爸还欠我三个要求呢!我这才提了一个!”夏天露继续说道,“要不,我干脆再给我爸提一个要求,让他直接把你招成姐姐的女婿,好不好?”

    “我非得撕了你的嘴!你个坏丫头!”夏天雨急了,脸色通红。

    “你不愿意啊?!”夏天雪倒是一点儿不脸红,她直视着苏银,“你要是不要他,那我可要了!待会儿打电话,我就跟爸说,我招上女婿喽!”

    苏银被夏天雪这一番大胆直白的话,弄得顿时低下头去。

    他羞赧的样子,惹得姐妹俩压低声音大笑起来。

    笑闹了一阵,夏天雪再次正色道:“苏银哥哥,你想换到哪里下乡呢?”

    苏银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愤恨。

    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我大哥、五弟、六妹都在黑省铁市丁家屯青山一队下乡,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那里。”

    “你慢点儿说,我记下来!”

    夏天雪掏出一个蓝色封皮的笔记本,认认真真把这个地址写了下来。

    “这大半夜的,你给叔叔打电话,是不是不太好啊?”苏银忐忑地提醒。

    “没事儿!”俩姐妹异口同声。

    夏天雪补充道:“他欠我们的!”

    剩下的事,顺利得出乎苏银的意料。

    夏天雪打过电话后,到了下一个大站,革委会的两个小伙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地警察戴上手铐,押着下了火车。

    一个胖警察上了车,客客气气地把一张介绍信和一张当地转办的下乡通知书,递给了苏银。

    上面写着他是去西北马场出差考察马种的,食宿挂账,公费全报销,为期一个月。

    这是夏天雪特意撒娇求来的。

    她要让苏银哥哥跟着自己还有姐姐,一起去骑马。

    苏银哥哥居然没有见过马!

    这也太可怜了吧?

    至于去黑省下乡,则推迟了一个月,是在下个月的23号。

    苏银看着介绍信和盖着当地公章的下乡通知书,不由得心潮澎湃。

    这是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权力的力量。

    见识过这种力量的人,很少有不陷入其中的。

    两姐妹对视了一眼,再看向苏银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一盘美味佳肴。

    苏银完全没有理解这种目光的含义,他向着两姐妹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一躬到地:“大恩不言谢!以后苏银这条命,都是二位的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与此同时,刚消了病假回来上班的郑干事,一大早就被知青办主任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

    主任叫丁满,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已经谢了顶。

    当他接到副市长电话时,可以说是目瞪口呆。

    他手下郑干事,竟然以权谋私,诬陷一个根本没有逃避下乡的小伙子???

    丁满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倾覆了。

    正巧这时候郑干事拿着假条来找他销假。

    他一把抢过郑干事手里的假条,烦躁地撕成了两半:“那个苏银!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郑干事一听主任说出“苏银”两个字,就是一身冷汗。

    不止苏银是她违规操作的,还有苏珍珠的200元下乡补贴,这个钱,她这几天忙着照顾生病的孙子,还没来得及去找苏大志要呢!

    她嗫嚅道:“主任,这个苏银是个坏小子,他……”

    “打住!”

    丁满一挥手,“程序违规!过程违规!结果还是违规!你是去黑市买鸡,他卖了只坏鸡给你,是吧?”

    主任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

    郑干事顿时抖如筛糠:“我……主任……我……”

    “公报私仇!郑银鹃啊郑银鹃!你说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单是去黑市买东西这一点,让人发现了,什么后果你不知道吗?”

    丁满愤恨地双手一拍桌子。

    郑干事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主任,我……我是没有办法……媳妇身子虚,孙子都饿得整夜整夜地哭……”

    “我不要听你那些婆婆妈妈的事儿!”

    丁满烦躁道,“你要欺负人,好歹也找个软柿子捏啊!这个苏银的事,是夏副市长亲自打电话来问我的!”

    “什么?!夏……夏副市长?夏东?”

    郑干事只觉得自己大祸临头,她甚至感觉到自己似乎尿出来了一点,忙夹紧了双腿。

    她皱眉道:“苏家老家是远郊苏家庄的,全家最有出息的就是炼钢厂的八级工苏大志,他们家……怎么能跟夏副市长扯上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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