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意打完电话回到急诊室,女大夫已经把体温计放回了酒精杯里,又要趴下睡觉。

    “大夫,他体温多少?”苏如意问。

    “大惊小怪!脑炎会发烧的!我说,这不会是你对象吧?你个小村医啊,咋咋呼呼什么都不懂,就一天知道给我们添乱!他就是普通感冒!带回去吧!别啥小病小灾的都半夜往医院闯!”女大夫说完,趴下再没抬头。

    苏如意摸了摸沈和平的额头,的确褪去了热度。

    但她知道,这是洗髓汤的功效,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但她又不能告诉女大夫,沈和平喝了洗髓汤。

    如果说了这话,她恐怕会被当做神经病抓起来吧?

    她和沈和平被晾在一边。

    女大夫再没有抬起头。

    不一会儿,她竟轻轻打起了鼾。

    约莫十分钟后,一个秃顶老头儿,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气喘吁吁赶了过来:“沈将军的公子在哪儿?”

    说着,看向苏如意和躺在治疗床上昏迷不醒的沈和平。

    女大夫被惊醒:“院……院长,您怎么来了?!”

    院长瞪起眼睛:“挺能睡啊?沈将军的公子,现在什么情况?”

    女大夫赔笑道:“您说的是上周脑袋被开瓢那个年轻人吧?不过我记得他不姓沈啊……”

    “瞎扯啥呢?!”院长一拍桌子,“我说的是今晚来看急诊的沈将军的公子!”

    “今……今晚没有什么公子来啊,就……就这个小村医带她对象来看病,再没别的病人!”女大夫战战兢兢。

    院长的目光再次扫向苏如意跟沈和平。

    苏如意指着沈和平,开口道:“这位是沈国梁的侄子,不是他儿子。另外,他也不是我对象,我是丁家屯的村医,他是在丁家屯下乡的知青。”

    女大夫听了这话,顿时感到五雷轰顶,都快站不住了:“什么……沈……沈国梁……”

    “张晓桢!”院长咆哮起来,“你就是这么上夜班的?把病人晾着不管,自己睡大觉?!”

    “我……这病人没有大碍的……我……”叫张晓桢的女大夫不知该如何解释了,“他也没说自己是沈将军的侄子还是儿子什么的啊,他要是说了我能不……”

    “闭嘴!拿来!”说着,他一把扯过张晓桢脖子上的听诊器,自己戴上,亲自给沈和平检查起来。

    听了心肺,又检查了肌张力。

    “压舌板!”他向身后伸出手。

    女大夫忙取出一个压舌板。

    检查了口腔和扁桃腺。

    苏如意提醒道:“他这边耳朵据说是被毒蚊子叮了……”

    院长翻着他的耳朵,细看他的伤口,随即倒吸一口冷气。

    院长也像苏如意之前那样,摆弄着沈和平的四肢,测试了几个体位。

    他的脸色黑了:“张晓桢!马上抽血检查!这很有可能是森林脑炎!”

    张晓桢目瞪口呆,随即整张脸涨得通红。

    苏如意可没有说一句话,而院长的诊断,居然和这个小小村医一模一样!

    张晓桢眼睛里都有了眼泪:“院长,这个小村医不懂,说是森林脑炎,您也不懂吗?怎么也这么说?他根本没有发烧,我刚测了!根本不是森林脑炎的症状!”

    “今晚风这么大,我刚看外面停的是自行车吧?病人一路吹风,体温当然就降下来了!蠢货!”

    院长骂完犹不解气,“退一万步讲,普通人来看急诊,你就不给人看了,这是什么道理?你还是不是人民的大夫?张晓桢,你的思想受你那个资产阶级家庭的荼毒,太严重了!你这个同志,问题严重!”

    张晓桢眼泪都打湿了白大褂。

    她拿出注射器和试管,夹在手里,用碘酒和酒精削了两遍毒,才开始抽血。

    暗红色的血液,略微粘稠。

    这次,不等院长发话,她就小跑着送去检验科了。

    院长搓着手:“小同志,你看这事闹的,我们这个张大夫平时不这样,她是家里出了点事,心情不好,这才……”

    “我不会告状的,你们打算怎么治?”苏如意很直截了当地问。

    “他眼压已经很高了,现在就准备输一瓶甘露醇。剩下的治疗,要等血检结果出来。另外,还需要备好随时静推苯巴比妥。”院长好似小学生汇报工作一样,老老实实地说。

    降颅压,抗惊厥。

    西医这样治疗没有任何问题,这个院长看来很熟悉临床工作。

    她不自己治,就是怕沈和平癫痫发作,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苏如意点点头:“我知道了。我留一副方子,等他清醒过来,可以联合西药一起用。”

    “你留方子?”院长狐疑起来。

    猛然间他眼神一震:“你是那个中医……苏……苏……”

    “苏如意!”苏如意点点头。

    “天哪!”院长使劲挠了挠他的秃头,“你是给沈将军解毒的那个小神医!”

    苏如意再次矜持地点点头:“神医不敢当,只是碰巧对症。”

    她的心里,是有点乐开花的——自己的名声,已经传播得这么远了?

    院长忙抢上前来,双手握住苏如意的手使劲摇晃:“这可真是缘分了!我一直想要去拜访一下小神医,不料面对面站着,我竟有眼不识泰山!”

    苏如意费力抽回了手:“您不是要输甘露醇吗?那赶紧输吧。”

    “哦对对对!”院长挽起袖子洗了手,亲自给沈和平配了药、扎上针。

    院长刚调好液体的流速开始洗手,沈国梁就大步走了进来:“老邝!”

    院长被他犹如洪钟的声音吓得一抖,洗手水撒了一身。

    他忙在裤子上擦干手,远远伸了出来:“将军!您来了!”

    苏如意这时才从一旁的凳子上站起来。

    沈国梁并不去握院长伸出来的手,而是大步走到苏如意面前,就是深深一躬:“我哥就这一个独苗,我替我哥全家谢谢你,小苏大夫!”

    苏如意被闹了个大红脸:“和平哥还没脱离危险呢。这其实是我的疏忽了,应该注意点和平哥的情况的。”

    “这怎么能怪你?这些天发生那么多事……”

    沈国梁刚要说金大春的事,赶紧刹住了话头,“和平他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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