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苏菱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只鬼突然就安静了好多。
并非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对方的动作也没什么不同,就只是一种感觉。
苏菱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牵引,祂带着她摸到了院中的梨树,地上就多出了“梨树”,摸到院中肆意生长的车前草,于是地上就出现了“车前草”。
苏菱的手摸过了门框、窗台,摸到了桌椅、稻草。
那只鬼的笔迹遒劲有力,如鸾飘,如凤泊,肆意不羁,即使并非在真正的纸上着墨,也丝毫不受影响。
只可惜苏菱大字不识几个,萧衡此番纯属是对牛弹琴。
蹲在那里端详许久,苏菱仰起头,哪怕不知道那只鬼在哪个方向,她还是认认真真的赞美道:“很好看!”
“你懂的好多,你好厉害!”
隔着屏幕,萧衡都能感受到她那清澈且愚蠢的眼神。
……所以她其实压根没看懂吧?
真是个蠢货。
屏幕外的萧衡不忍直视般的闭了闭眼。
索性萧衡也不缺这一个拍马屁的人,他也懒得同这个初始智力值只有30点的小东西计较。
就在萧衡准备随便敷衍过去的时候,就听她又说——
“可惜是写在地上,要是写在纸上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一直保存起来了。”
这可是她的恩人鬼亲手所写,更是恩人鬼少有的留在这人间的痕迹。
可惜她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纸,也没有笔,想留也留不下。
想到这里,苏菱的神情不免有些黯然。
萧衡突然想起来屏幕里小人儿那满值的好感度,也就是说她不是没看懂,而是不论她懂不懂,她都觉得自己写的字好看,最好看。
片刻后,苏菱将全部的内容记下,又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错误后,只能在府上仆人们发现之前,依依不舍的将这半院子的笔迹统统擦除干净。
毕竟万一被仆人们发现,汇报给父亲,父亲到时候一旦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请城内的法师来做法,伤害到恩人鬼就不好了。
至于一直隐瞒恩人鬼的存在,到最后会不会伤害到自己。
没关系,就算自己最后被恩人鬼吃掉也没关系。
能够拥有这么一段快乐悠闲的日子,她已经觉得很幸运了。
即使心里十分舍不得,苏菱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
待地面重新变得平整后,苏菱又试图模仿恩人鬼的笔迹,只可惜她心里面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真正写出来之后字迹却歪歪扭扭。
尝试几次,几次都失败,苏菱不禁有些泄气。
在心里暗骂了几句自己真是个笨蛋,过了一会儿,苏菱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恩人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没动静了。
“对不起……”
苏菱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生气了,张嘴就想要道歉,只是她才刚开了个头,紧接着半空中就落下了一样东西。
苏菱抬起手,那样东西飘悠悠就落到了她手中。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纸。
若此刻有懂行的人在场,一眼便能认出此乃玉叶纸,且与寻常玉叶纸不同,其纸张洁净,触手如玉,薄而不透,不仅拥有一般玉叶纸的白与韧,更多了几分纤滑,犹得上京之中权贵与皇亲们的喜爱。
此纸造价高昂,即便是拿到当铺也能当成是硬通货用。
苏菱毫不知情,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眼前的这张纸上写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苏菱如今认得的字不多,却还是轻易就能看懂上面都写了些什么,若说这不是恩人鬼刻意为之,苏菱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这是专门给我的,对不对?”
苏菱反应过来,忍不住一阵惊喜。
另一边,皇宫之中,含凉殿内。
大太监低着头,心里暗自琢磨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圣上和往常一样,批了一会儿折子之后就又拿起了那个黑色的小方块。
说来也怪,宫里的蜡烛尚且还会燃尽,百姓家中的灯也需添油,然而从靖王那里得来、如今被圣上日日拿在手中把玩的这个小物件却至始至终没见熄灭的迹象。
不过圣上乃是天子,所谓天子,便是神明之子的意思。
而既然是神明之子,再有什么神异之处便都理所当然了。
今日圣上一大早下完朝后,没一会儿就吩咐自己将他从前所用的古书典籍统统找出来,幸而自己早在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开始伺候他了,加之自己为人细心谨慎,圣上用过的旧物,其中可以保留的,他都放在了宫中单独的小库当中。
本以为那些东西都再也派不上用场了,没想到它们居然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心里唏嘘,大太监郑贤却半点也不含糊,恭恭敬敬的就将那些东西整理好,呈给了圣上。
然而圣上就只是看了一眼,摆摆手,仿佛允许了什么后,紧接着那个黑色小方块就将那一摞书统统都给吸收了进去。
萧衡至始至终都没有避开旁人的意思,看到这一幕的郑贤与其他宫人同样没有感到惊异。
之后没过多久,又摆弄了一会儿黑色小方块,圣上就开始皱眉,接着是勃然大怒。
再然后就是自己火急火燎去请老太傅入宫了。
老太傅走后,约莫盏茶的功夫,重新拿起黑色小方块的圣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原本平淡的脸上先是闪过怔然,之后就蓦地缓和了下来。
那是对圣上而言极为罕见的表情,即使是伺候圣上这么多年的郑贤也只见过寥寥几次。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圣上放下黑色小方块,再次铺开了纸笔。
郑贤原本以为圣上这是准备接着处理政务了,赶忙上前为其研墨。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一首两三岁稚童都能朗朗上口的小诗。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短短二十个字,却比第一次见到那黑色小方块生吞死物还要令郑贤震撼。
这可是圣上的墨宝,平常的奏折圣上都懒得费这笔墨,唯有朝中几位重臣,过年的时候才能勉勉强强,得圣上亲笔所书的一个福字。
让他想想,这二十个字拆开能赏几年来着?
郑贤的目光生平头一次不受控制,落在了圣上手边,那个神秘莫测的黑色小方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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