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维跟苏菱在庄子里头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栗州城中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起初是几家新开的铺子。
当时苏老爷并未在意,毕竟即使是苏老爷,也不能说不许外地的商人来栗州做生意不是?
直到三个月过去,袁氏趁着他休沐,抱着一摞各个铺子的掌柜递上来的账本,到书房来找他。
因为苏锦韬如今差不多已经是半个废人了,袁氏这两年时间里也迅速变得憔悴。
如今纵使袁氏脸上施了厚厚的粉黛,依旧遮盖不住她眼角唇边长出的细小纹路,这是吃多少补品跟燕窝也补不回来的。
苏老爷下意识的蹙眉,不悦道:“不是说没什么要紧事,不许你轻易到这边来吗?”
袁氏看了一眼自家老爷身旁侍候着的美貌小丫鬟,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见自家老爷压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袁氏的指甲几乎刺入了掌心,半晌后,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账本放到他面前:“老爷还是先看看这些再说吧。”
扫了一眼发现居然是账本。
要知道家中的田产铺子都是袁氏在打理的,苏老爷平日里就只管在外跟同僚们一道喝酒饮茶。
只有手里没有银子可用的时候,他才会回家管家里要。
虽然这种时候并不多就是了,因为袁氏压根也不会等到那个时候。
袁氏时不时就会检查一下,故而苏老爷腰间的荷包永远都是满的。
苏老爷也就只在过年各个掌柜来家里磕头的时候才会露一下面,给些赏钱也就罢了。
想到这里,苏老爷这才开口:“我与夫人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旁边侍候笔墨的美貌丫鬟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
但她不敢忤逆苏老爷,只是幽怨的看了眼苏老爷,见苏老爷并没有松口的意思,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路过袁氏的时候,她还不忘愤愤的瞪了袁氏一眼。
若是从前,这些莺莺燕燕哪儿敢在她面前放肆?
袁氏的胸膛起伏了一下。
待小丫鬟走后,苏老爷一边看账本,一边粗略的解释了一句:“她年纪还小,没读过几本书,不懂事,你别同她一般见识。”
是啊,年纪小,十六七岁,多鲜嫩的年纪。
一如她当年一般。
袁氏的脸色越发的苍白。
苏老爷很快就没功夫在意女子之间的这些琐碎小事了,他眉头紧皱,指着那一摞账本,语气不悦:“怎么回事?这些铺子,这几个月的盈余怎么比之前少了一半还多?”
苏老爷不善经商,但于术数一道他还是略懂一二的,自然能看得懂复杂的账本。
袁氏深吸了口气:“老爷可知道城中新开的那几间铺子?如今客人统统都跑他们那里去了。”
苏老爷自打跟县令一道联手将宋老爷子一家赶出栗州城后,整个栗州城几乎是苏家一家独大。
为什么只有苏家呢?那自然是因为县令无须沾手,苏老爷自动就会把银子巴巴的捧到县令跟前,县令老爷自然也不需要再操这份心。
从明面上看,查封的宋家的那些铺子,最终都被划到苏老爷头上来了。
苏老爷并非什么善人,在近乎垄断的前提下,他跟袁氏一合计,短短两年时间里,城中粮铺里的粮食、布庄里的布匹等等价格都疯涨。
其余小铺子见状也有样学样,也跟着涨了起来,以至于城中的百姓们简直苦不堪言。
如今突然冒出来几个平价铺子,铺子里头的东西不仅价格低,质量还好,这种情况下百姓怎么可能还会买苏家名下的那些铺子的账?
听到这里,苏老爷的表情一下子就阴沉了下去:“没人跟他们说,在栗州城做生意,不许压价吗?”
苏老爷跟袁氏行如此之举的时候,并非所有掌柜都选择同流合污。
其中也有不愿意与苏老爷为伍的,但那些掌柜都被苏老爷想办法给收拾了,时间长了,便没有人敢再不遵守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了。
袁氏摇头:“虽是外地来的商人,但如今已经三个月过去了,他们不可能还不知道。”
也就是说,对方是故意的。
苏老爷眯起眼:“看来他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苏老爷看向袁氏:“我记得你兄长这些年三教九流,似乎认识不少朋友吧?”
见丈夫提及自己的娘家人,袁氏有片刻的踌躇,但最终,她还是点头道:“我且让兄长先是试探一二。”
两日后,栗州城中,看着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的几个铺子,范光可谓是心情复杂。
南来北往做生意这么多年,这还是他头一次开铺子开的这么顺利。
这哪儿是赚银子,这分明就是捡银子啊!
自己当初听从胡掌柜的建议,来栗州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范光甚至都不用卷品质、卷质量、卷稀有度,只要按照正常价卖东西,便能有这种万人空巷的效果。
时不时按照那位苏小庄头的说法,再搭百姓们日常都能用得上的一些赠品进去,就更是不得了了。
就在范光唏嘘不已的时候,余光中瞥见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明白过来来者不善,早已等候多时的范光不慌不忙的一招手,紧接着二三十个护院就牢牢地挡在了范光身前。
因为苏菱的鼎力相助,如今的范光早已缓过劲来,从前认识的人也都重新聚拢到了他身边。
商人嘛,利字当先,范光也不在意背叛不背叛的,这种情形下,想找几个个中好手还不简单?
于是袁氏的兄长袁风才刚招呼人动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连同他身边的几个人就被打倒在地了。
捂着断掉的胳膊,袁风惨叫出声。
看着这一地的狼藉,范光寻思,差不多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果不其然,就在他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时,十几个身着差服的衙役才匆匆赶到。
“胆敢在城中肆意伤人,来人,将这一帮匪徒统统都给我抓起来!”想到苏县丞许诺自己的东西,龚二郎一咬牙,一狠心,当即带人上前。
对方问都不问,自己突然就变成匪人了。
对于这种情况,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的范光甚至觉得俗套。
同时这也是当年他一定要找个靠山的原因。
见这外地来的商人干脆利落的束手就擒,龚二郎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想只要将人带到衙门里关起来,自己的差事也算是完成了。
“……对不住了。”
隐隐的,范光听到了这么一道略显歉意的声音。
范光一点反应也没有,若说面前这衙役对自己有善意,也不过是伪善罢了。
龚二郎见此,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之后便再也没同他说过话了,态度也冷了几分。
府衙内,收到消息,见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苏老爷才刚露出了个笑容,正待举起杯盏,悠哉悠哉的饮茶时,却见平日里几乎不见人影的县令老爷气急败坏的疾步朝他这边走了过来,周身的怒火几乎凝为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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