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说来话长,其实我自个儿也是一知半解……”素枝长话短说,为舒小主讲述着这两日她所经历的那些事儿。
她被送进慎刑司之后,自然免不了一顿毒打,
“从我进去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慎刑司的威名我早就听说过,那些人一直对我严刑拷打,试图从我口中问出些什么,我当然不可能背叛睿王殿下。
他于我有恩,从我做棋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为他牺牲的准备。我的仇怨,睿王已经帮我报了,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的了。若说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再继续守护小主,不能看着小主如愿以偿。
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始终不肯松口,我以为太后会恼羞成怒,将我给杀了。却没有想到那会子突然有人宣召,说是太后召见。我到了永寿宫,看到郑忠言也在那儿,他正在向太后为我求情。”
“郑忠言?”云羽略一回想,她对此人也有印象,“那位郑公公曾经侍奉过高宗吧?高宗去后,先帝登基,郑忠言便一直在敬事房当差,据说他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大太监,你们居然认识吗?”
“正是他,可我与他并不相熟,只是打过照面,也不曾共事过,我也不晓得他为何会帮忙求情。”
不相熟?这就怪了,云羽杵着下巴沉吟道:“他无缘无故出面,太后肯定会质问因由,他是如何答复的?”
“郑忠言跟太后说我是他的对食,说我与他早有情意,只是一直没有公开。所以他借着这个由头向太后求情,让太后放了我。”
听到此处,云羽已然明了,“我在宁心殿当差的时候,曾听其他宫人说过,郑忠言三十出头,年纪并不大,可他却能做到大太监的位置,是因为他侍奉高宗之时,高宗曾遭遇刺杀!
当时郑忠言离高宗最近,他冲上去为高宗挡箭,挡下了致命一击,高宗这才躲过一劫,之后郑忠言便深得高宗赏识,只可惜他是个宦官,无法在朝中任职,高宗便给了他总管太监的职位,还破例给他封了个长安侯的爵位。
这可是太监中的独一位!他若开口替你求情,便是太后也得给他颜面,毕竟他的爵位是高宗所封,他开口要个人,太后岂能不给?”
素枝对郑忠言不是很了解,但他的事迹,她倒是有所耳闻,只是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与这个封了侯爵的太监扯上关系,
“当时太后问我是不是他的对食,有没有跟他发生什么?此事太过突然,我也不晓得是什么情况,但直觉告诉我,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活路,所以我便顺着郑忠言的话音,点头承认了。兴许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哪怕太后再不乐意,也还是放了我。”
郑忠言出面解决此事,还真是出乎云羽的意料,“你能获救,我很替你高兴。可如此一来,宫中便会传开,说你是郑中言的女人。等到了二十五岁,你还能出宫,还能嫁人吗?”
嫁人二字,对素枝来说十分遥远,她甚至不敢奢望,“奴婢今年二十,还有四五年呢!谁晓得我能不能活到出宫的那一天?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至少这条命是先保住了。”
云羽仔细捋了捋这件事,只觉当中还有许多疑点,“按理说,你与郑忠言并不相熟,他不太可能出手帮忙,那么究竟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难道是睿王?难道郑忠言也是睿王的人?”
素枝摇了摇头,一脸疑惑,“奴婢也不大清楚他施以援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被救出来之后,郑忠言什么都没说,只说让奴婢回撷芳殿。奴婢不确定他到底是谁的人,也不敢随意询问,生怕泄露自己的身份。”
倘若真如她所猜测的那般,那萧容庆的棋子真是多到超乎云羽的想象!他在这宫中究竟布了多少网?
真相是什么,云羽无从探究,也就没再追问,“好歹你保住了一条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对食一事,你若不愿意,往后咱们再想法子应对。”
素枝及时回来,云羽才侥幸躲过了一劫。
待沐浴更衣过后,云羽回往寝殿。
躺在帐中的云羽暗自思量着,郑忠言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为何会掺和此事?
萧容庆说过不会再管素枝,更不许她求情,是萧容庆临时改了主意?又或者说,交代郑忠言这么做的另有其人?这个人救素枝的目的又是什么?
宫中的势力错综复杂,云羽也不敢断定郑忠言的后台究竟是谁,她只能等着再见萧容庆时问一问他。
只是今日两人在雍和宫闹得不欢而散,今晚他是否会过来还不一定呢!
素枝回来得极晚,也许萧容庆那边并没有收到消息,也许他认为今晚在此守着的是姚嬷嬷,那么萧容庆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坐在妆台前的云羽正一边梳理着青丝,一边胡思乱想着,就在她恍神之际,镜中忽然映出一抹衣角,云羽吓一跳,她仓惶回首,这才发现那玄色衣袍的主人是萧容庆。
看到熟悉的脸容,云羽这才放下去拿桃木剑的念头,起身向他行礼,“多谢殿下搭救素枝。”
萧容庆悠然踱步,行至桌边,撩袍坐下,“谁跟你说,是本王救的她?”
没人说,云羽也不确定,她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在试探,观察他的反应而已。
“不然呢?除了您,谁还愿意救素枝?端王和太后应该都不希望素枝待在撷芳殿吧?”
“也有可能是皇后,毕竟她也有这个立场。”
这种可能,云羽也曾设想过,但很快就被她给否决了,“外人不确定素枝的身份,可我确定她是您的人,那么保她之人便不会是皇后。”
萧容庆并未承认,也没有否认。瞧他这态度,应该算是默认了吧?这情形着实出乎云羽的预料,好奇的她忍不住问了句,
“殿下不是不打算救素枝吗?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当这个问题抛出来时,萧容庆的神情有一瞬的迷惘,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他的视线明显有一丝闪躲,语气却依旧冷硬,
“本王做事,自有因由,还得向你交代?”
他总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句话能把人怼到南城门去!
原本云羽很感激他的出手相助,所以才主动向他道谢,被他这么一怼,云羽忽然就没有了说话的想法,她行至桌边为他倒了杯茶,而后便就此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随意翻看着。
屋内没了说话声,只剩一片沉寂,还有蜡烛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虫鸣声,将这夜色衬得越发幽寂。
这样的氛围令萧容庆心生不满,“你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说你几句又开始摆脸子!”
她有吗?云羽摸了摸自个儿的脸,只觉心累,
“原来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不论她做什么都是错,甚至连呼吸都是错,很遗憾,我恰好成了殿下最为讨厌之人!我开口说话,您嫌我啰嗦,我不吭声,您又说我摆脸子,那么请问殿下,我究竟应该怎么做,说些什么,才能不惹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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