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长街欢腾。

    怀夕把许孚山他们送回到良渚巷之后,就回了将军府,刚刚进门,就有婢子迎了出来:“小姐,将军在等你。”

    夏云霞正在院子里练枪,眼见着怀夕走了过来,她手中的枪如游龙一般,带着凛冽的寒气朝她攻去。

    怀夕止步,眼见着那长枪就到了自己的跟前,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夏云霞赶紧收枪,把枪丢给一旁的亲卫,接过帕子抹了一把汗,让所有的人退下了:“你回来的时候遇到御林军的人了吧?”

    怀夕眉头微挑:“难不成赵知许终于沉不住气了?”

    夏云霞哈哈大笑,直接把帕子搭在肩膀上:“今日只是一场法会,京都大半人都涌去了法身寺,赵知许许是怕了。”

    赵溪亭本就是先帝最喜爱的皇子,也是道尊说的天命所归之人,现在又有佛法加持,更是引得百姓们追捧不止。

    “怎么,难道真的如大家所说,赵知许要动手了?”

    夏云霞却意味深长地一笑:“若是真的能动手,何须等到现在?”

    怀夕眉头微挑:“我之前就奇怪,疏山寺里为什么要弄镇龙塔,若是真的忌讳他,手起刀落,斩草除根不是更快一些吗?”

    廊下摆了桌椅茶水,夏云霞坐下:“这你就不知道了,你以为赵知许不想斩草除根吗?是他不能?”

    这下,怀夕有了兴趣:“难道摒尘是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夏云霞端起凉茶一饮而尽:“先帝膝下只剩下大皇子赵知许和六皇子赵溪亭,因为道尊之言,先帝十分看重六皇子,十年前那一战,六皇子督军,只要赢了,他就能继承大统。”

    那一战输了,赵溪亭被先帝所弃,勒令他落发为僧,而且是在偏远的疏山寺。

    “其实那老道的确是有些本事。”夏云霞摩挲着茶杯:“若是赵溪亭继承大统,大景危矣。”

    “所以,已经做到上将军的夏贺良就输了?”怀夕在夏云霞身边坐下。

    夏云霞瞪了她一眼:“他终究是你的父亲。”

    怀夕无所谓地笑了笑。

    夏云霞继续说:“虽然赵知许登上了皇位,但是朝中有多少大臣是赵溪亭的人,无从得知,只是每次赵知许下手之时,都难以事成,加上上次郑县的烧身供佛,反而使得赵溪亭真命天子的身份坐实了,今日的这一场经坛法会就是最好的证明,赵知许哪里还坐得住?”

    “御林军出面,那就是要请赵溪亭去皇宫了,到时候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危矣。”怀夕说道。

    夏云霞却摇了摇头:“朝堂之上自有赵溪亭的人,他可不是一心吃斋念佛的大和尚,方才消息已经传来,赵知许想让赵溪亭还俗。”

    本来以为赵溪亭遁入空门,已经不能成为自己的威胁了,但是,此人,杀不掉,抹不掉,就像是扎在赵知许心尖上的一根刺一样,偌大的皇宫,这一切都是他的,他却像一个鬼祟的小偷一般,害怕正主寻来。

    明明已经是出家人了,但还是同以前一样受人追捧,现在,甚至连佛道都站在了他的那一边。

    赵知许怕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还俗,拘在京都当一个闲散王爷。佛门的光太过圣洁,甚至都要盖过帝王的光辉。

    福宁殿,檀香阵阵,一花信之年的宫妃着一件华丽的宫装,立在赵知许身侧,替他轻轻揉着太阳穴:“皇后已经怀有子嗣,陛下也不必着急,立后之事待到皇后诞下子嗣也可。”

    赵知许已经而立之年,却膝下空空,赵溪亭又像是覆盖在他皇位上的阴影一般,让他日日心惊胆战,他捏着屠门棂的手:“只有我们有了孩子,我才能放心。”

    赵知许以后位许诺,才得屠门氏的鼎力相助,不论是十年前的镇龙阵,还是现在的镇龙塔,屠门氏的确帮他坐上了皇位,可是,他却日日难寝,杀不掉的赵溪亭,让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只有抓着屠门棂的手,他才能有片刻的安宁:“大雍的后位是我许诺给你的,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奔波镇龙塔的事情,好不容易能歇下了。”

    “有了这些镇龙塔,赵溪亭绝无翻身的可能,陛下不必忧心,皇嗣为重,有了皇嗣后,朝臣的目光就不会再放在赵溪亭身上了。”百年前,屠门氏因为陷入了皇位之争,使用巫蛊之事,招致满门被屠,百年的休养生息,使他们死灰复燃,十年前,他们找到了赵知许。

    这十年,他们呕心沥血,不仅扶持赵知许登上皇位,而且让这皇位坐得稳坐得牢,如此倾囊相助,自然让赵知许感激不尽。

    特别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赵知许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屠门棂了,竟然要废后另立。

    屠门氏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污点,赵知许废后另立有如此多的阻碍,除了李家势大以外,也因为屠门氏向来没有什么好名声,这个姓氏,就是把他们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赵知许对屠门氏是愧疚的,他登上帝位十年了,还是无力把她扶上后位:“听说你有位表弟今年已经十八了,让他入户部吧。”

    不能让屠门棂登上后位,赵知许只能从别的方面弥补,大肆封赏屠门氏。

    屠门棂笑了笑:“我那位表弟,招猫逗狗的,不值得陛下为他费心。”

    “你我是夫妻,谈何费心,都是你的娘家人。”赵知许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怀里。

    “若是陛下真的为此忧虑难寝,臣妾还有一个法子。”屠门棂抬头看着赵知许:“只要取李皇后一魂一魄,她自然不堪后位,也对腹中的胎儿无碍。”

    赵知许莫名想起了一个人,陈欣蕊,那个他曾经一眼倾心的女子,但是再倾心一位女子,那种浅薄的情谊又如何能同皇位相提并论。

    被取掉一魂一魄的陈欣蕊恍若痴呆,被取掉一魂一魄的李皇后也会如此。

    大雍朝不可能有一位痴呆的皇后。

    “陛下!”屠门棂猩红的手指抚上赵知许的胸膛,她一向浓妆艳抹,甚至无人能分辨出她的情绪:“镇龙塔之中的魂魄损耗极大,臣妾也是没有办法。”

    赵知许身子一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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