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日,大吉。
连续下了两日的雨终于停了,一大早,不少人都涌进了善寿坊,今日宋府办喜事,少不得能抢到一些喜钱和喜糖。
东西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沾沾喜气,宋府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不少孩童来来回回地跑,喜气洋洋。
接亲的队伍已经出去了,宋府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热闹,此时董氏领着怀夕在新房里转,怀夕四处看了看,最后取来了板凳,把莲花化生镜挂在了里面的门框上,倘若挂在外面,那桃花妖肯定能发现,若是让她逃了,日后就不好抓了,只能先诱她入内。
关门打狗。
董氏看着那镜子,巴掌大小,边框上有繁复的花纹,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有用吗?”
怀夕也没有确切的把握,调整了一下妆台上的镜子,保证光可以折射到莲花化生镜上,又安排阿藤和魅守在窗牖处:“若是能挡就挡,挡不住就让她走。”
董氏不知道怀夕在同谁说话,但是也知道她在着手安排,那脏东西肯定十分难缠,她赶紧说道:“只要她不伤吾儿性命,她要跑就跑。”
怀夕点了点头,这时,外面传来了唢呐声,只听见似乎就能感觉到新人的喜悦,怀夕赶紧出了屋子。
董氏也有些紧张:“合卺酒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也要注意安全,不要硬来。”
怀夕点了点头,喜乐声已经进了屋,喜婆赶紧来请董氏:“老夫人啊,新娘子已经进门了,等着给您敬茶呢。”
董氏跟着喜婆离开之前,捏了捏怀夕的手:“拜托你了。”
到了前厅,董氏坐在上座,周围的宾客挤得满满当当的,一对新人跪在自己的面前,如果没有那个脏东西作乱,本该是十分喜庆的日子。她神色复杂地看向跪在自己身前的新人,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从他们手中接过茶,轻轻地喝了一口:“祝你们夫妻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多谢母亲!”宋晚霁冲董氏磕了三个头。
“多谢母亲!”红盖头下的江绾声音欢快,她嫁给了自己最爱的人,桃娘说的果然没有错。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宋晚霁心疼新娘子,一早就同宾客们说了,不允许闹洞房,所以,送入洞房这条路并不喧嚣,他在前面牵着红绸布,不时看向身后的新娘子,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得偿所愿,没想到真的心想事成了。
新房的一桌一椅都是宋晚霁安排的,他领着江绾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轻声提醒:“小心门槛。”
江绾轻笑出声,她从未如此幸福过,嫁给心爱之人,又结交了不少贵女,以后他们夫妇齐心,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宋晚霁扶江绾在喜床上坐下,柔软的褥子美得触目惊心。
这时喜娘端着合卺酒进来了,怀夕一直低着头。
等到宋晚霁和江绾喝了合卺酒,怀夕收拾托盘往门外走,不过,她没有出去,不仅没有出去,反而把门关上了,大喝一声:“化生镜!”
宋晚霁大怒,赶紧护着江绾:“你干什么?”
随着怀夕的声音落下,屋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芒,桃娘的身影渐渐显现,她长得真的很好看,粉面桃花,一袭长裙拖地,上面开满了桃花,满室芬芳。
宋晚霁一惊,看着桃娘:“你是谁?”
此时,桃娘就坐在江绾的身边,江绾也被吓了一跳。
桃娘手指轻捻,一朵桃花带着凌厉的杀气朝着怀夕而去,阿藤赶紧去挡,可是,那藤蔓在碰到桃花时,直接断了,疼得他脸色惨白。
“一群废物!”桃娘满眼的不屑。
看来只能自己上了,怀夕脚尖轻点,直接朝桃娘扑去,桃娘却一扬袖子,无数的桃花花瓣直接朝怀夕袭来,明明是柔软的花瓣,却犹如利剑一般,她瞬间倒地,冲一旁的魅和阿藤喊道:“窗户打开!”
咚!窗户被推开,一束阳光照进来,被桌上的镜子反射到莲花化生镜上。
莲花化生镜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光芒,那光直直地朝桃娘射去。
桃娘却反应迅速,一把扯过宋晚霁,直接往窗户那里冲。
魅和阿藤牢记怀夕的话,守住窗户。
怀夕忍着疼痛起身,就要去抓桃娘,可是,她身姿轻盈,漫天的桃花花瓣杀得阿藤和魅嚎叫不已,他们根本就拦不住她。
桃娘已经扯着宋晚霁飞出了窗户,她嘴边一抹冷笑,回头看了一眼怀夕:“废物!”
说完这两个字,竟然略带挑衅地朝宋晚霁的脖子咬去。
怀夕眼睛睁得大大的,大喝道:“停下!”
想起方卉说的话,桃娘不仅杀死了颜文卿,更是吃了他的魂魄。
可是桃娘怎么会听她的呢,她的嘴唇埋在宋晚霁的脖颈间,半晌抬起头,嘴上满是血迹,她张了张嘴,一脸的得意:“一群废物”
可是,就在物这个字音落下时,她突然脸色大变,身子无法控制地下坠,扑通摔在地上,漫天的桃花纷纷落下,她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身体成扭曲的姿势,一脸的狰狞,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美艳。
怀夕赶紧拖着疼痛的身子跳了窗,朝宋晚霁奔去:“宋大人,宋大人!”
宋晚霁却像猛然惊醒一般,看向怀夕,眼神里是翻腾而来的恐惧:“怀夕!”
他看了一眼怀夕,又朝屋子里看去,此时,江绾一身喜服,一脸紧张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幕,因为宋晚霁不允许闹洞房,所以,现在宾客们都在前厅,后院静悄悄的。
桃娘的身子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她衣裙上的桃花都谢了,她整个人的皮肤也变得如桃花枝一般,布满了皱纹,她瞟向自己的手背,想大声嚎叫,却发现自己丁点力气都没有了。
怀夕看到她嘴上的血迹,想起了当初宋晚霁都死了,就是受了自己一滴血才活的,或许就是因为这滴血才导致桃娘如此,眼见着桃娘已经像一块破布一般,她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宋晚霁脖颈处的伤口:“宋大人,你没事吧?”
伤口并不深,已经不流血了,可是宋晚霁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可是这些纷沓而来的记忆却让他恐惧不已,他看到了他和怀夕之中巨大的鸿沟,她将是他永远无法摘取的明月。
他成亲了,娶了江绾,他将永远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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