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江面冷风呼啸,两岸人影憧憧。

    远远的就能看到江心一座三层楼高的楼船,檐下的灯笼被江上的寒风吹得东摇西摆,船上还有不少手拿大刀的蒙面汉子。

    几条官船呈包围之势,却不敢轻举妄动。

    宋晚霁站在船头,他还穿着官袍,看着远处楼船上的蒙面汉子,心中的震惊无比,声音就愈发冷了:“江绾这是联络了匪徒吗?”

    一个差役上前:“宋大人,那些匪徒都是杀活帮的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只要买主出得起银子。”

    宋晚霁点了点头,脸颊被江风吹得有些僵硬:“那送我上楼船吧。”

    那差役赶紧请宋晚霁入了船舱,只见桌案上放着金丝软甲,两名差役赶紧替他更衣。

    这时,京兆府尹匆匆登上了船,焦头烂额:“宋大人,宋大人”

    江绾如此做派,明摆着是要玉石俱焚的,宋晚霁若是登了楼船,那就是凶多吉少。可是上百条人命与一条人命,更何况船上是民,宋晚霁是官。

    官为民死,也是死得其所。

    宋晚霁穿上了金丝软甲之后,外面再穿上官袍,冲京兆府尹一礼:“大人不必忧心,我乃寿昌人,从小在江里长大,就算是跳江也能逃过一劫。”

    听说宋晚霁擅水,京兆府尹总算松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我看那江小姐是疯了,不管她提什么要求,你先答应她。”

    宋晚霁点了点头。

    这时,差役们已经准备了一条小舟,宋晚霁要坐这小舟登大船。

    京兆府尹立在船头忧心忡忡,从一旁差役的手中接过铜角,喊道:“江小姐,宋大人的小舟已经出发了,你也要言而有信放过船上的无辜之人。”

    声音在江面上飘荡,楼船之上无人应答,甚至看不到江绾的身影。

    小舟很快到了楼船下面,宋晚霁爬着藤梯上了楼船,两个差役还要抬头去看,突然两支箭直直射入他们的眉心。

    宋晚霁脸色大变,呵斥道:“你们干什么?”

    一个蒙面黑衣人一把把他扯上船,冷冷地看了一眼散落在四周的官船:“走!”

    从杀活帮接下这一桩生意时,他们就没有想过放人,劫了这么些人,那就是金山银山,自然是要带回寨子里让他们家里人交赎金。

    杀活帮里人才济济,一艘三层楼的楼船如离弦的箭一样在江面上飞驰,四周的官船也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立即紧追不舍。

    摇摇晃晃的船舱之中,宋晚霁见到了江绾。

    她穿一件黑色的罩衣,恨不得从头到脚都罩起来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眼角是深陷的皱纹,以及浑浊的双瞳,她轻笑两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宋晚霁,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江绾,你勾结杀活帮,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

    江绾的声音里满是冷意和不屑:“想他们?为什么要为他们着想,他们何时为我想过?除了把我扔进庄子里自生自灭,只认为我是江家的耻辱。”

    楼船一晃,宋晚霁赶紧抓住一旁的桌角,听到江面上传来的声音,他急切地说道:“江绾,你让他们停下来,只要停下来,我会替你向朝廷求情的,你说,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要你娶我,永远不和我分开。”

    “好!”宋晚霁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要你让他们停下来,我就娶你,只娶你一人。”

    江绾的眼睛里有笑意,只是那笑意越来越大,眼眶里竟然盛满了泪意,她的脸颊埋进了手心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宋晚霁脸色大变:“江绾,来得及的,只要你现在悬崖勒马,一切都来得及。”

    江绾猛然抬头看着他,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罩子,她脸上满是怒火:“宋晚霁,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就一脚踏进了深渊,悬崖勒马也不行了。”

    明明应该是十五六岁的女子,却衰老得犹如七老八十,不仅仅是容貌,就连精神气都是。

    江绾起身:“宋晚霁,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相信你会娶我这个老婆子,和我共度一生?我已经不是三岁的稚童了。”

    宋晚霁却一脸凝重、认真:“江绾,我说话算话,只要你让他们停下,不伤害船上的人,我一定重新娶你。”

    江绾突然笑了起来,就像听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她弯了腰,笑得她的眼泪都出来了,她突然伸出手:“宋晚霁,那你再抱抱我吧!”

    宋晚霁伸出了手,抱住了她,突然感觉腰间一紧,他垂头看去,只见一条绳索出现在腰间,把他和江绾绑在了一起。

    江绾仰头看着他:“宋晚霁,只有这样,你才永远不会和我分开。”

    突然咔嚓一声,地板的一块空了,宋晚霁抱着江绾直直地下坠,紧接着,他看到头顶的油灯坠落,鼻尖是浓厚的桐油的味道。

    江绾把脸埋在宋晚霁的胸口:“宋晚霁,这样,我们谁都逃不掉了。”

    江绾和宋晚霁是同乡,她当然知道他有多么地会凫水,而这一次,她不会让他有机会再从自己的身边逃走,或许,死亡才是终点。

    宋晚霁重重地摔在地上,地上全部是桐油,他甚至无法起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火落在桐油上,火势瞬间就起来了

    杀活帮的人兴奋地在江面上行驶着,那些官船已经被他们甩到了身后,只要入了前面的白骨浪,官船们就绝对追不上了。

    白骨浪是钱塘江的一处险要,很少有人能够穿过,当然,不包括他们杀活帮。

    一船上百人,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如何能让人不兴奋。

    突然砰的一声,巨大的火势瞬间就把楼船吞噬了,哭声、喊声混成一片。

    杀活帮的人没想到会这样,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船行不了,他们就会被抓,只能纷纷跳船寻得一线生机。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身后的官船加快了速度,楼船已经着火了,救人要紧,火势很大,眨眼就被烧成了一个架子沉入了水底。

    此时,京兆府尹立在船头,头上的官帽都已经掉了,他冲水里的差役喊道:“宋大人,找到宋大人没有?”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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