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
此时几位朝中大臣担任的监事和阅卷官将二百九十九人的试卷批阅完毕,依次分了一、二、三等。
楚帝的御驾亲临文华殿,快步走至上位落座,一挥手,命人开始传读。
每年读卷官有四位,一般都是由朝中重臣担任。
今年的读卷官分别是右相赵士海、左相黄丰定、刑部尚书郭有祁、户部尚书金守荣。
这四人自执一甲候选试卷开始按照仪制依次向皇帝进读,按照惯例一甲前三以及二甲第一会在这里面产生,皇帝根据喜好进行鼎甲排名。
第一位读卷的是赵士海,依次就是黄丰定、金守荣、郭有祁。
直到读完司礼监官将试卷放到御案之上,等候楚帝御览亲批。
楚帝每份都拿起仔细看了一下,楚帝看完后没见到自己心中的那份心里了然,那小子辞藻过于犀利了些,难以入得了这几位的眼。
随即放下手中的试卷,微微皱眉,看向四位问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余出色的策卷了?”
四位读卷官对视一眼,皆是低头不语,倒是刑部尚书郭有祁神色一番挣扎。
楚帝见几人不语,心中嗤笑,眸光也渐渐冷下去。
沉默片刻后,郭有祁上前跪拜,神色忐忑:
“陛下,臣于众贡士中见一篇策论,言辞犀利,论述较为全面,只”
郭有祁停顿一下,抬眸瞅了一眼楚帝的脸色,方才继续说下去
“只文辞中过于严苛,缺少了点仁伦之爱,臣斗胆请陛下听读,再做决断。”
“阅”
楚帝听这么一说就有些熟悉,难不成是那小子
郭有祁心跳如雷,若是能入圣上的眼此子必有一番造化,若是不能,惹了圣上厌弃,自己这番举动便是害了他。
郭有祁现在顾不了其他,只能徐徐上读。
原本的读卷官其中之一不是郭有祁,昨日他指了一份差事给礼部尚书王珐,让刑部郭有祁顶了礼部读卷官的缺,这其中之意嘛
楚帝面色不显,心里确实舒畅了几分,因为他确定这就是那个段家老四的文章。
等到郭有祁读完后,楚帝一直一声未吭。
见此右相早就忍耐不住出声:“荒谬,老夫这么多年从未见如此这般不顾伦理纲常之人,此子所言简直有违常理。”
见楚帝脸色愈发黑了几分,右相心里认为楚帝是不满此子所言,又说了几句。
看着刑部尚书郭有祁跪在地上身子开始颤抖,右相心里甚是舒畅,这郭老头子以往时常和自己作对,没想到还有今日。
若有机会,今日趁此将他
楚帝神色暗沉,看向一旁未开口的左相和金守荣。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黄丰定和金守荣心里发苦,心里暗自唾弃刑部老头多此一举干嘛,但也只能上前回话。
“禀陛下,此子重刑法轻礼法,虽是以国为治,但家国一体,礼法不可缺。年轻人有棱角是好的,后面慢慢磨合想必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才。”
黄丰定照例打起了太极,楚帝却不耐烦。
原本提拔他,是为了制衡右相、平衡朝局。
哪知这黄丰定越老反而越爱和稀泥,导致这朝中隐隐有以右相为重的趋势,想到这楚帝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金守荣现在虚的很,也只能上前说了一些和稀泥的话。
楚帝不想再听他们在这说些没有营养的废话,这些人老了都开始没有以前那些劲头了。
倒是右相如今越发的爱掌权夺势了,不过一想到这是为什么,楚帝心中冷笑涟涟。
看着头发花白跪在地上身子颤颤的郭有祁,将他叫了起来。
郭有祁起身时一个踉跄,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楚帝拿着这份策论仔细看了起来,比那日看的更加仔细,看完后直接御笔钦定一甲三人。
见楚帝没有言语,下面的四人纷纷不明所以。
圣上这是满意还算不满意,既没有发怒但也没有说什么,这让他们很是不安。
大殿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随着御笔放置得一声轻响。楚帝才将五份策论由监事分发下去,交给几人传阅。
一甲前三果然不出所料,在刚刚传读的前四人中择取的。
不过,几人看完后都是一脸震惊!!
二甲头名竟然是、是最后郭有祁上读的那份。
而右相原本看中的那份文章竟被圣上画了个叉,这意思就是没有选上,只能混个进士身份。
一时间几人的脸色纷纷不一,右相脸色苍白有些僵硬,他选的这份虽不至于进入前三但他开始的目的就是二甲头名传胪的位置。
这人是他底下的一个门生,如今连二甲头名都没有一个。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门生中,今年的殿试中一个出彩的都没有,这让他很是难受。
而刑部郭有祁自是高兴不已,因着封了密封,只是按照惯例选了出彩的文章出来。
而第二份才是他心中最满意的策论,只可惜文风还不成熟、且行文辞藻也不甚出彩,只是观点新颖,与他的行事之风甚是契合。
原本殿选文采是其次,主要是看陛下的喜好。
此子此番中了传胪,联想之前圣上母家之事,圣上应当有提拔之意。
这人最是适合刑部,若是有机会
郭有祁已经开始想到有哪些位缺了,黄丰定和金守荣两人神色如常,震惊之后很快就平息。
紧接着其余策卷都有司礼监官分二甲与三甲交由楚帝检阅,楚帝大致都看了一下,置换了几张再交给司礼监官。
读卷官宴上,赵士海一直气压阴沉,连带着对周围同僚没一个好脸色。
黄丰定本就和他是对头,见状也不往上凑,于是和金守荣以及郭有祁几人交谈甚欢,赵士海见状更是气愤不已。
金守荣和郭有祁碰了一杯,调侃道:“郭老今日倒是把我们吓了一跳,这不像是你往日的行事作风啊。”
郭有祁如今年纪将近五十六,年龄在这两人之上,平日里甚少表现出看重某人之意,只专心坐着刑部尚书的位置。
黄丰定见此也笑着说:“此子文章想必是入了您的眼了,难为你敢向上直言。”
郭有祁知道他们这是在试探他,仿佛劫后余生的苦笑着说:
“我当时的惊惧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很多年没见过有此类想法的学子了。也不知年岁几何,竟有如此见解。不过观他文笔尚有些稚嫩,想必应当年岁不大。”
这句话是明明白白的告诉那两位,此子不是他的门生,自己就是单纯的欣赏他的文章。
黄丰定和金守荣自然也听懂了其中之意,暗自好奇此人是谁。
每三年科举殿试都是他们笼络人才的时候,一般文章稍微出众的那些他们都打听过了,像这些出众之人都是他们拉拢的对象。
就比如右相赵士海推举的那位就是他门下的学生,虽然殿试文章都是封了名字和籍贯,但文风和笔迹大致都能认出来。
这次赵士海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好歹是客观评选出的有才之人,哪像他作弊做的如此明显,难怪圣上不喜。
且就算他们推的不是他们门下之人,但只要是他们读卷出的一甲,就这一层关系他们都能自称旁师。
赵士海这一步显然是惹了圣上极大的不喜,竟敢在天子门生中搬弄手脚,后面有的是他好果子吃。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77_177413/202013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