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报之后,朱棣带着朱高炽和朱高煦走了进来。
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身披黑色袈裟的和尚,姚广孝!
只是今日的道衍和尚,再没有了之前的风轻云淡,脸色黑沉似凉水。
朱高炽和朱高煦在外面一直吵吵嚷嚷,待进到房间里面,便都立即安静了下来。
朱高炽年岁稍大,还算镇定自若。
朱高煦却是鼓着一双圆溜溜狡猾如狐的大眼,呆呆的看着朱允熥,模样似十分胆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朱允熥躺在床上,望向走到近前的朱棣,笑道:“有伤在身,不能起来迎接四叔,四叔莫怪!”
朱棣笑容满面,丝毫没有因前天晚上撒谎骗他去杀蓝玉而尴尬,神情动作仍一如往常的爽朗豪放。
“熥儿,你太客气了!”朱棣疾步走到床边坐下,一脸关爱的打量着他,道:“现在感觉如何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关切之情,自然流露。
自古枭雄人物,脸皮都是非常厚的。
朱允熥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了,一定会以为这是真情实意。
足见朱棣也是一个演戏的高手!
但想想也正常。
历史上建文帝削藩的时候,朱棣不正是靠着出神入化的演技,骗过了建文,才有了后来的起事,乃至夺得天下吗?
朱允熥微微笑道:“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有些头痛。太医看过了,开了方子,说是只要休养几日便好。”
他虽然要装病,却也不用装得太严重。
反正头疾说不清!
朱棣神色一缓,连着一叠声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要是有什么事,父皇非剥了我们的皮不可!”
朱允熥好奇道:“皇爷爷为什么会怪你呢?”
“不止怪我一个人。”朱棣道:“是我们兄弟几个,一个都逃不掉。”
“昨天晚上,听到你遇刺昏迷的消息,父皇已经寻了一个由头,将你二叔狠狠打了一顿板子。”
“恐怕没一两个月,他都下不了床。”
朱允熥流露不解之色,问道:“这又是为何?我遇刺不会与二叔四叔你们有关吧?”
“那自然是没有的!”朱棣矢口否认,道:“谁知道什么原因呢?”
“或许是父皇心情不好,就拿我们撒气呗。”
“从小到大,二哥和三哥都没少挨板子,他们也早就习惯了。”
“四叔我倒是要少挨一些打,但也被狠狠揍过几次。”
“哦!”朱允熥淡淡应了一声,没有接着问一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道:“说起来,还多亏了四叔那晚的报信。”
“原本我站出来争储君之位,并无胜算。”
“可经过这么一闹,皇爷爷竟回心转意,这全拜四叔所赐啊!”
“四叔,你的大恩大德,允熥铭记于心,日后必有厚报。”
这番话一说出来,纵然是朱棣演技再高超,却也有点绷不住了。
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
顺带还送对方上位。
敢情自己成冤大头了!
朱棣本就是有苦说不出,此刻还要被对方用十分真诚的语气嘲讽。
他再是忍耐心好,也想要抓狂了。
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平息内心中暴跳而起,夺门而出的冲动。
朱棣强行挤出一个笑脸,道:“这都是熥儿你福人自有福气,就不用谢四叔了。”
说完这句话,他有点坐不下去了,站起来道:“熥儿,我今日过来,一则是来看望你。”
“带了一些薄礼,已经都送交门房了,希望你能喜欢。”
“二来嘛,父皇下了旨意,说我不会管教孩子,让我将炽儿和煦儿交你管教,不用带回北平。”
“我今日将他们两个都带过来了,日后就要麻烦你照看。”
他转身看了朱高炽和朱高煦一眼,又回头道:“你也不用和他们两个客气,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父皇既然将他们两个交你管,就是相信你,你可不要让父皇失望。”
说完,他又对朱高炽和朱高煦两人道:“还不快过来给吴王见礼。”
朱高炽年龄要比朱允熥大三个月,也不敢称呼对方为弟弟,便拱手拜道:“参见吴王殿下。”
朱高煦心里紧张,见逃脱不掉,顿时挤出了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吴王哥哥好!祝吴王哥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吴王哥哥又孝顺,又仁慈,心地又善良,一定会好好对待弟弟的,对吧?”
他眨动着灵动而清澈见底的双眸,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你说得对,我一定会好好教育弟弟的!”朱允熥特意在教育两个字上,加重了一些语气。
朱高煦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
突然,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吴王哥哥,昨天我其实是想帮吴王哥哥的啊!”
“我看吴王哥哥带那么人,去抓堂堂的大将军。”
“以为吴王哥哥真的想造反,就想劝吴王哥哥赶快回头是岸,这样会减轻处罚。”
“我……我……我真是为了吴王哥哥好啊!”
“吴王哥哥,你可千万不能冤枉我!”
朱高煦哭得泪如雨下,伤心断肠。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演技了?
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
哦,不对。
是欠你们父子,每人一个小金人!
你们一家都很会演啊!
但转瞬一想,小孩子会演戏,似乎是天生的。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小孩子总是能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通常还会察言观色。
比如说,大人看过来,他就哭。
没人理,就不哭了。
类似的情况,在很小的幼婴儿身上,经常能见到。
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比大部分成年人都强得多。
随着年岁渐长,很多人就慢慢失去这项能力了。
不过,朱高煦年岁也不算太小,却仍保留着三岁小孩的演技,只能说是天赋异禀。
朱棣也在一旁配合着道:“这孩子虽然从小淘气顽皮,心地却十分善良。”
“昨天的事,就是一个误会。”
“看把他吓得,都哭成这样了。”
朱棣满脸慈爱抱着他,道:“好了,别哭了,你吴王哥哥是知书达礼的人,必然明白你的心意,知道你的委屈,不会为难你的!”
他转而望向朱允熥道:“熥儿,我说得对吗?”
呃……
你还真替我做主了?
这臭不要脸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登峰造极了!
刚才还说他们送来我府上,从此任我管教,随我打骂,这么快就变脸了吗?
朱允熥笑道:“四叔说得有理,我当然不会怪他们的。”
“咱们自家兄弟,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嘛!”
朱棣顿时喜出望外,没想到朱允熥竟如此上道。
真放过自己儿子了?
朱高煦也转哭为笑,变脸比翻书还快,立即嘻嘻道:“我就知道吴王哥哥是大好人,一定不会责怪我的!”
“吴王哥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仁慈,最善良,最疼弟弟的哥哥了!”
你是不是高兴得有点太早了?
我话得都没有说完呢。
朱允熥笑道:“我虽然不计较你们昨天说的那些话。”
“但昨天的情况,实在太危险了。”
“我带的锦衣卫,与王弼带来的人马,差点就拼杀起来。”
“你们两个,还在两边跑来跑去,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让皇爷爷担心受怕,岂不是大大的不孝?”
朱高煦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朱棣也流露出惊讶之色。
朱允熥又板着脸,对朱棣道:“子不教,父之过。”
“他们两个如此胆大妄为,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到处乱跑,差点发生不测,都是四叔你平时太过于宠溺。”
“皇爷爷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命我代为管教。”
“我当然要负起责来!”
“要不然,倘若以后行军打仗的时候,他们两个还在阵前胡乱跑来跑去,那该如何是好?”
“万一因此而有什么三长两短,让皇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四叔啊,那可就是你的不孝了!”
他语气严肃道:“我必须得给他们两个一点教训,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免得以后再这般胡来。”
“俗话说:不打黄金教不成,棍棒底下出好人!”
“这样吧,今日就先给他们每人打二十大板,让他们长长记性吧!”
朱允熥一番道理讲完,脸色一沉,吩咐道:“来人啊,将他们两个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记住了,一定要狠狠地打!”
“要让他们一辈子都记住这个教训!”
“以后才不会再任性胡来!”
“会小心稳重行事!”
“知道时刻要避开危险之处。”
“打这一顿,是为了保住他们两个的命。”
“谁敢打轻了,谁就是想谋害两位世子,都听明白了吗?”
“拉下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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