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能率军从张家口堡向北元进攻的时候,张辅所率的三千新军,也抵达了太原。
说起来,虽然自金陵到北平,和金陵到太原的距离差不多。
但实际上,由于从金陵到北平一路皆是平原,水泥大道的建设也快得多,已经完工了十之七八,而往太原方向,则有不少地方是山区,道路交通条件复杂,水泥大道铺设的进度,也慢上许多,故而张辅率军抵达太原的时间,比朱能到北平要慢上不少天。
“久闻新军战力天下无双,威名远震,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军容整肃,非同凡响。”晋王朱棡率山西一众文武官员,前来迎接。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颖国公傅友德。
“末将参见晋王,晋王谬赞,末将与新军将士愧不敢当。此番奉朝廷令远征北元,还望王爷和诸公鼎力支持。”
张辅上前行礼,同时也说着客套话。
相比朱能的勇猛,张辅行事素来更稳重。
也正是看重这一点,朱允熥才安排他从太原这一带出关。
相较于北平有蓝玉坐镇,可以引为后援不同。
太原虽有晋王朱棡在,但对方却未必会支持新军。
说不定还会暗中使绊子,故意拖后腿。
对于这一点,朱允熥特别交待过张辅。
张辅亦是心中有数。
“当得起,当得起。”朱棡哈哈大笑:“太孙殿下率新军远征倭国一战,既成就了太孙殿下“大明战神”的赫赫威名,也令大明新军的名声,远震天下。”
“而今《大明日报》上整天鼓吹新军将士如何勇猛,装备如何厉害,战力强悍,举世无双。”
“眼下出征北元,正是要一举荡平草原动乱之时,又还有什么当不起的呢?”
他不吝吹捧,随后便举办了盛大的宴席,给张辅及新军将士接风洗尘。
张辅令将士们安营扎寨,在马车上歇息,皆不得擅自离营。
在太原休整了几日,他方率领军队,继续向北,往长城口而去。
朱棡对此极为上心,带着人马,一直送着新军将士来到长城雄关。
“可惜再过不久,便是秋收时季,本王实在不能在此时调集大军,随你一起出征。”
“只能期盼着张将军早日得胜归来。”
“新军虽勇猛无敌,但毕竟只有三千之数,宜快进快出,不宜与敌缠斗。”
“若遇不敌,可退回长城以南,千万莫要贪功冒进,以防不测。”
“经过征伐倭国一战,新军已经成为我大明诸军的标杆,亦是大明百姓心中不败的象征。”
“万一战败,势必引起将士信念崩溃,后果极为严重,张将军对此可要千万谨记。”
朱棡殷殷嘱托,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一时间竟令张辅大为感动。
他之前在燕王朱棣手底下效力,燕王与晋王素来不和,燕王手底下的军队与晋王的军队,发生过不少摩擦冲突。
每次都以燕王朱棣退让而告终。
因而在张辅等一干将领看来,朱棡是一个非常强势,也极为难相处的藩王。
盛势凌人,
出发前,太孙殿下更是特别交待,让他小心提防晋王朱棡。
可真正到了太原,才发现晋王朱棡对出征的新军,十分关心。
凡一应粮草供应,物资筹备,只要张辅提出来的,晋王朱棡无一不认真照办。
对新军将士,更是关怀备至。
数次带着酒肉,走进新军的军营,慰问将士们。
若不是心中还记着太孙殿下的叮嘱,而在张辅看来,以太孙殿下之能,也绝不会随意冤枉晋王,恐怕他此刻都要被晋王朱棡的“真心”所感动了。
“还请晋王殿下放心,末将心中有数。”
说完,张辅转身上马。
朱棡在后面大声喊道:“本王就在这里,等着张将军率新军将士,凯旋归来。”
说毕,令人擂起战鼓,吹响了号角。
旌旗飘扬,新军将士迎着阳光,踏上远征之途。
朱棡站在高处,目送着新军逐渐远去。
他的脸色,也随之开始变化。
“亲家公以为新军如何?”朱棡蓦然开口问道。
他想方设法接近张辅,多次踏入新军军营,就是想走近观察闻名天下的新军。
“士气旺盛,军纪严明,将士上下齐心。天下精锐,莫过于此。”傅友德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这是太孙殿下花重金打造的强军,亦是他安定天下的本钱,战力之强,自非寻常军队能比。”
“最重要是新军所用的火器。”朱棡沉声道:“我试过他们用的燧发枪,委实厉害。”
“可惜看起来制造非常复杂,我就算能弄几支来,也不能大量制造,难以有很大的作用。”
他旋即语气一转,道:“不过,火药都有怕受潮的毛病,一旦遇到天气不好,就会出问题。”
“新军完全依赖火器,连弓箭都未曾装备,这未免也太过激进。”
“一旦遇到阴雨天气,麻烦就大了。”
傅友德笑道:“不止如此,这次出征的新军,虽然枪炮众多,可也正是为了携带这些枪炮和弹药,他们大量使用马车。”
“马车固然能装载大炮火药,后勤辎重,行进速度却不快。”
“在草原上作战,马车追不上北元的骑兵,反而很容易被对方包围。”
“北元只要利用骑兵优势,不断袭扰,就能令新军不胜其烦,疲于应付。”
“依老夫之见,此番出征,新兵必败无疑。”
顿了顿,傅友德又道:“奇怪,按理来说,太孙殿下应是知兵之人,怎么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呢?”
朱棡哈哈大笑道:“本王那个侄子虽然有几分天赋,但终究是太过年轻,缺少经验,又哪里比得上久经战场考验的宿将呢?”
“剿倭寇,收台湾,远征倭国之战,本王反复推演过,究其根本,还是依靠大明的坚船利炮。”
“离开这一点,他所有的谋略,便都无法展开。”
“看似是神兵天降,所向无敌,实际上无非是靠甲船之利罢了。”
“本王看新军上下,所有将士对其都有无比崇拜,唯他之命是从。”
“却不知漠北草原,非海上可比,没有坚船利炮可以倚仗,只能靠真刀真枪来自拼杀。”
“我那个侄子最大毛病,就是狂傲自大,总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完全不将天下人看在眼里。”
“当初他站出来争储君之位,也正是靠这股睥睨天下的信心所带来的勇气。”
“寻常人绝计做不出他所做的事。”
“不过,他也确实有才,天赋非凡。但正所谓,古今才人,败于‘傲’字。”
“眼下,他要改革天下军制,还有裁撤百万大军。”
“又让父皇革新宗室制度,再令税务司大征商税,激起无数矛盾。”
“凡此种种,无一不是自以为是,操之过急,失之稳重。”
“依本王之见,新军征伐北元之战,将会狠狠给他一个教训。”
朱棡一番点评,又道:“你立即点齐兵马,随本王一起领兵出关。”
傅友德闻言一惊,忙道:“此际距离秋收已不远,此时率军出征,难免耽误了秋收的时间。”
“再则,朝廷三令五申,让藩王和边军将领皆不得擅自出兵进攻北元,殿下此时领兵出征,岂不是落人口实,让太孙殿下找到惩治殿下的借口吗?”
朱棡丝毫也不以然,笑道:“这些事我自然心中有数。”
“大军出征,虽然会对秋收有些影响,但与春耕不一样,此事的影响有限。”
“就算军户家中的壮年劳力出征未归,留下来的妇孺、老人,儿童,也会齐心协力,一起完成秋收之事,绝不会让庄稼烂在田地里不收割的。”
“无非是他们多吃些苦头罢了,又何须为此太过担忧?”
“至于朝廷的惩罚。”
朱棡冷笑道:“若是本王打了败仗,我那个侄子,必然会借机严惩本王的。”
“可若是本王得胜归来,他又有什么理由惩罚呢?”
“此前我们多次向北元进兵,对方皆避而不战。”
“因为没有朝廷的全力支持,我军又不太好孤军深入。”
“如今却是机会来了。”
他望着远处的新军,道:“实不相瞒,我已经透过潜伏在北元的暗谍,将新军出征的消息和行进路线,都告诉北元了。”
傅友德大吃一惊:“王爷,此事……”
朱棡一挥手,打断他道:“我是大明的藩王,当今陛下的儿子,自是不可能背叛大明。”
“本王只是想以新军为诱饵,诱使北元大军围攻新军。”
“本王再率一支兵马,紧随新军之后。”
“待到北元的军队,将张辅统率的新军灭了,其自身也必然疲惫不堪,损失惨重。”
“本王的大军,便趁机发起进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则趁机借北元的手,灭了新军,让本王那个侄子尝尝失败的滋味。如此一来,大明军队的改制和裁军,都将不得不终止。”
“二来嘛,此番正好消灭北元的主力大军,为本王建功立业,开疆拓土。”
“以新军全体阵亡,来成就本王的功业。”
“我那侄子不是说,日后要有大功,爵位才能世袭嘛?”
“本王就要让他捏着鼻子,封本王为大明第一位世袭亲王,亦为将来之事做好准备。”
他没有再解释将来之事是什么事。
傅友德身为开国元勋,是何等聪明之人。
有些话,自不待多言。
实际上,还有一点,朱棡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他曾经参与谋杀朱允熥。
恐怕朱允熥也已经知晓。
一旦父皇驾崩,听怕对方就容不下自己了。
“王爷深谋远虑,末将佩服不已。”傅友德拱手道:“末将这便去点兵,率军出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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