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遇袭之后,朱允熥便大幅增强了身边的安保力量。
毕竟,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任你权势滔天,只要有一个不要命不怕死的人冲到你面前,就能与你同归于尽。
他的改革,虽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拥护和支持。
但正如杨士奇所言,作为上位者,是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的。
世间并不存在这样的上位者。
秉公执法的包拯,也会让从前枉法乱来的人痛恨不已。
何况但凡改革,必然触及利益再分配。
必然会让一部分人的利益受损。
损害百分之一的人的利益,使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受益,人们会对你交口称赞。
但那百分之一受损害的人,仍会对你恨之入骨,只想将你杀之而后快。
以大明之大,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恨他,也是几十万上百万的人。
也可以说“仇敌”满天下。
作为上位者,他当然要加强戒备。
今日虽是微服出行,但安排的护卫力量,比平日只多不少。
无非是他们分散在人群里,从近及远,密布四方。
一有风吹草动,立即便能赶到。
而他所坐的这辆马车,看似是制造局生产制作的制式马车。
实际上却大有文章。
车窗不似传统的马车那般是空着的,而是用厚重的透明玻璃封了起来。
透过玻璃,仍然能将外面的状况尽收眼底。
这种玻璃,虽然比不上后世的防弹玻璃,但也十分坚固了。
寻常刀刃砍上去,很难一刀砍破。
箭矢更是不能。
马车前面,也不是只用布帘遮住,而是设置了钢门。
钢门上同样留有玻璃窗。
就连马车后面,亦是如此。
这是为了车内的人,便于观察外面的情况。
另一方面,厚重的玻璃,也能挡住攻击。
除此之外,车体材料更是大量使用钢材,坚固无比。
马车是四个轮子,而非传统的两轮马车。
为了防止敌人刺激马而致使马匹受惊胡乱狂奔,又在车上设置了特殊的刹车装置。
一旦启动,刹车会将车轮刹住,同时,联动刹车的切刀,会切开拉车的马绳,使受惊的马匹,与马车分离,而不是带着马车一路狂奔乱窜。
类似的马车并非只生产了一辆,而是生产了上千辆,并且仍在源源不断的生产。
京中的富贵人家,对此马车十分追捧。
当然,他们所购买的马车,只是外形与朱允熥所坐的马车相似,看不出区别。
实际上并没有相同的防护力。
比如说,那些马车所使用的玻璃都非常薄,起不到防护的效果,也没有刹车分离装置。
只是外表看上去一样。
坐在马车内,杨荣惊叹道:“久闻制造局生产的新式马车平稳舒适,甚至还要远胜坐轿子,我还道传言夸大了,马车怎么可能比人力轿子舒服呢?今日才知道竟然是真的。”
他之前只是国子监的一名太学生,刚被召到朱允熥身旁办事不久,虽蒙提拔重用,但毕竟根底尚浅。
更且他平日一直在东宫办公,又无家眷,并没有什么出行需求。
制造局生产的此类马车,价格昂贵,故而杨荣也没有坐过,只是按常理推断。
因为从前的马车都没有任何减震装置,非常颠簸。
相比之下,人力抬的轿子,有人的身体作为天然减震器,却是要舒服得多。
如今制造局的马车,都使用专门的减震装置。
朱允熥所乘坐的,更是还特别做了加强。
坐在上面,没有人力轿子的上下波动,自然更加舒适。
朱允熥淡淡笑了,没有接言。
对明朝权贵富豪而言,这等马车已堪称神物。
但对于他来说,他却觉得这水平,连后世最差的汽车也比不上啊。
好在道路平整,马车速度缓慢,才勉强能坐。
至于从前那种没有任何减震的马车,只能说,坐上一天,骨头架子不散,不浑身疼,都是身体奇迹了。
女子摆摊的地方,与他们距离不远,故而很快便到了。
朱允熥撩开窗帘,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一名正巧笑嫣嫣的少女。
稍显稚嫩的脸庞,略带一丝微微婴儿肥,却绝不胖,再配上精致且恰到好处的五官,加上细腻粉嫩的肌肤,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宛如瓷娃娃一般的不真实美感。
脸上的笑容,便似桃花般烂漫,如和煦春风般温暖人心。
明亮的眸子天真无邪,如深渊般清澈,又能一望到底,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杂质。
给人的感觉便是干净透彻。
干净得一尘不染,干净得不似世间之人。
至于身材,因为摊位前人群的遮挡土,却是看不太真切。
只能在人移动时,看到稍许的曼妙。
杨荣问道:“太孙殿下以为如何?”
朱允熥放下窗帘,长吁了一口气。
少女的身影,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确实很美。
较之前世的大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难得的是纯天然,没有使用任何化妆品,连护肤品都没有。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但是。
朱允熥问道:“美则美矣。不过,本宫记得,大明有不许与幼女成婚的律例吧。她这看上去,还是一个孩子。本宫身为大明储君,又岂能做违反大明律之事,此事就此作罢吧。”
杨荣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太孙殿下多虑了。”
“她若是未到婚嫁的年龄,卑职又岂能带太孙殿下来此?”
“只不过此女肌肤姣好,宛若初生之婴儿,才使得其看上去年龄显小而已。”
“实际上,卑职找人打听过,此女已过了婚嫁之龄。”
“当初若非父母舍不得,她去岁就该嫁人了。”
朱允熥稍稍怔了怔,挑眉道:“她父母今年刚去世,依大明律,应守孝三年。”
杨荣笑道:“此事可由朝廷降旨夺情就是了。”
“太孙殿下眼下最要紧的,是带她去见皇帝陛下,使皇帝陛下消气。”
“至于什么时候正式完婚,那倒不必急于一时,可以慢慢商议。”
他见朱允熥犹犹豫豫,连忙再三劝谏,又抬出了老朱。
正说着,忽见另一辆马车径直驱车来到了那姑娘的摊位前。
马车的形制,与朱允熥所乘的这辆一般无二,亦是大明制造局打造的标准马车。
只有京中勋贵高官,或富商豪门,才买得起这样的车。
那马车周围,还围着不少护卫,以及至少七、八名婢女,将马车团团围住,出行阵仗非常大。
马车到了摊位旁,便开始驱赶行人。
“让一让!”
“走开!”
“走开!”
“让一让!”
青衣护卫将围在摊位前,或参观,或咨询购物的人尽皆驱散。
他们在四周戒备,似是马车内的人,身份非同一般,不能让寻常之人接近。
目睹这一幕,朱允熥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刚才杨荣还与他说,少女长得太过美丽,又非勋贵世家出身,没有家族做靠山保护,她的美貌,便于三岁小儿持金过市,必引来觎觑之人。
没想到,一转眼,这样的人就出现了?
这是要上演一场当街逼婚,甚至是强抢民女的戏码吗?
周围的人群见状,也纷纷望了过来。
实际上,刚才大家也都在看那位摆摊的漂亮小姑娘。
不过,大多数人都表现得很有礼貌。
即使忍不住驻足欣赏,也只是远远看一眼。
除了极少数人之外,也没有谁围到小姑娘的摊位前,妨碍她做摆摊做生意。
偶尔有人过去,也无非是借着买东西的名义,和小姑娘说两句话,然后还会掏钱买点东西。
不得不说,大多数百姓都十分淳朴。
对于美好的东西,大家只是欣赏,观看,并不会冒然去侵犯。
眼下来的这辆马车,却是明显不一样。
仅是赶人的气势,就知道对方来头不小。
不少百姓都投来鄙夷或怒目的神色。
但也没有人上前阻拦。
京中权贵,可不是普通百姓能惹得起的。
百姓们纵然愤愤不平,也是敢怒不敢言,不敢轻易强出头。
不过,此人大约也没有想到,堂堂大明太孙殿下,今日竟也会在此,恰好目睹。
心念飞转间,却见那马车的车帘掀开,婢女上前伺候,从上面跳下来一人。
朱允熥的神色顿时僵住。
因为马车上下来的人,竟然不是男子,而是一名少女。
同样长得颇有姿色,鹅蛋脸,肌肤若鹅脂,五官清秀而美艳,柳叶眉下是一双如秋水般的双眸。
与寻常女子的穿着打扮不同,她一身戎装,腰间佩宝剑,望上去英姿飒爽,似豪杰之士。
唯有秀美的容颜和胸前高高凸起的本钱,以及纤细的腰肢,出卖了她少女的身份。
少女目光往人群一扫,凛然有威势,直如征战沙场多年,经历千百次战斗的将军,杀气扑面而至。
旋即,她回眸望向摊位前的小姑娘,嫣然一笑。
刹时间,杀气退去,唯留少女的天真烂漫。
朱允熥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原以为会见到一场衙内欺压小姑娘的好戏,却没想到,来人竟也是一名外界极难见到的绝色少女。
莫非不是什么抢亲的版本,而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
又或是争奇斗艳?
这可真是有点怪了。
今日就这么赶巧,刚好让他能目睹一场精彩大戏?
朱允熥回头望了旁边的杨荣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反而笑道:“此女亦堪称绝色,太孙殿下以为如何?”
什么女子都往我这里推?
这是拉皮条上瘾了,真将自己当成皮条客了?
朱允熥瞪了他一眼,没有接言,而是不置可否,道:“将车子靠近过去,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马车前行了几步,也来到摊位前。
那名戎装少女的青衣仆从,或许是知晓能坐这种马车的人,非富即贵,不愿多惹事端。
兼且朱允熥的马车明面上的护卫,亦有好些人手,见他的马车只是靠近,那些人也没有出言驱赶。
耳边响起了戎装少女清脆的声音。
“顾妹妹,你前几日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摆摊少女的笑容收敛,施了一礼,不亢不卑,道:“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父母刚丧,依朝廷礼制,要守孝三年,不能在此时嫁人,却只能负了姐姐的一番好心。”
“无妨。”戎装少女却不愿就此放手,继续劝道:“我家可以向朝廷请旨,降旨夺情,这样你就不必守孝三年了。”
“顾妹妹正是出阁的年龄,可不能误了大好年华。”
“否则,你父母泉下有知,也会不高兴的。”
敢情这戎装少女,也是来拉皮条的?
要给摆摊的少女介绍对象?
却不知是不是也不怀好意?
朱允熥心中想着,便听摆摊少女道:
“我出身贫寒,哪里配得上高门大户的弟子?”
“我与你哥哥素未谋面,我不知他人如何,他亦不晓我之事。”
“兑且,我如今只想为父母守孝,并无嫁人之意。”
“我知姐姐是一个好人,亦是一番好意,我却只能辜负,还请姐姐莫怪!”
接二连三的拒绝,仍不能使戎装少女死心,她连声道:“配得上,配得上。”
“顾妹妹长得如此国色天香,配世间任何一名男子,都绰绰有余。”
“我那哥哥能娶到妹妹这样的女子,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至于你说你们两人素未谋面,可自古男女婚嫁,不都如此吗?”
戎装少女摸了摸后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道:“我哥哥长得还是挺好看的,自幼饱读诗书,兼学武术兵法,也算是能文能武。”
“他也不会像寻常纨绔子弟一般,好酒好赌好色,沾染不良习气。”
“虽然我平素里总对他发脾气,骂他没本事,但我就是望哥成龙,希望他变得更有本事一些。”
“其实嘛,论才华,论胆识,论身份,论地位,大明年轻一代里面,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孙殿下,不敢与之相比以外,应该还没有人能超过他。”
“这次的婚事,是我这个妹妹替他做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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