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想起来，当时，林允初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蛊惑了，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口吻。
林允初的这话一出，不仅是项翛年愣住了，在手机对面，完全看不到的顾少虞和顾凌晏，听到林允初这橘里橘气的一声，眉头一跳，心头一咯噔。
顾少虞连忙对着手机的话筒，焦急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如梦初醒，触电一般闪开，林允初有点心虚，视线也跟着左右飘移，轻咳了一声，端起桌上依旧冰凉的柠檬薄荷气泡水，掩饰性的，喝了一口。
“没有发烧就好。”
一口清凉。
林允初想起了还在桌上的顾凌晏和顾少虞，把手机靠在纸盒上，立了起来。
然后，就对上了里面两双，哀怨的眼神。
尤其是顾少虞，他的情绪要外露一些——嘴唇紧抿，嘴角下弯，眼皮子也耷拉着，眼里的哀怨和委屈，几乎都要凝成实质。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深闺怨妇。
“哟，我是又怎么你了，你在我在国外吃草的时候，都能发一桌的‘满汉全席’给我，馋我，关键我还吃不到，现在，我只是在你工作的时候，给你发了一张一杯冰饮的照片，你就生气成这副样子，啧啧啧，看看，你的嘴巴翘的都能挂油瓶了！”
顾少虞：“……”明明我控诉的并不是这一件事……
项翛年：“。”总感觉你俩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至于顾凌晏，在一瞬间的怀疑自己的耳朵之后，在顾少虞猛然叫唤的那一刻，混沌的，带着不理智的神色，立马就恢复了正常。
所以，在项翛年抬眼，往手机里看去的时候，顾凌晏的表情，一如既往，平稳的，没有任何的破绽，依旧是那副商场霸总的姿态。
精心剪裁的西服正装，贴合身形，勾勒出挺拔的身姿，大概是因为热，顾凌晏脱去了外套，穿着里面的白色衬衫。
为了保持上身衣衫的整齐，在大臂处，中段的位置，顾凌晏戴上了衬衫夹。
黑色的衬衫夹，束缚住白色衬衫底下，紧实而鼓张的肌肉，还有在衬衫下，随着身形动作间，若隐若现的胸肌轮廓，莫名的，禁谷欠，也无端，看得人脸红心跳的。
即便手机屏幕里，顾少虞占据了一大半，顾凌晏站在顾少虞的身后，只占据了屏幕的三分之一，但，对方逆光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角度模糊了五官，却更是凸显了身形。
亮眼的自然光，晕染着顾凌晏的轮廓，圣洁的光，打在他的身上，露出半边英俊的眉眼，萦绕在他身上的，是属于贵公子的气场。
还有几乎快要从衣衫之中溢出来的荷尔蒙……又纯又欲。
项翛年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热了。
生怕自己再度脸红引起骚动，项翛年端起自己剩下的半杯柠檬薄荷气泡水，又喝了一大口。
得亏有这么一杯冰饮降温。
“林女士，您的东西我们都安装好了，您来检查一下？”
在小区里，不仅接了林允初这一单的师傅们，有了项翛年送去的冰水，降了这大热天里干活，难免沾染上的暑气和闷热，提了精神，干活更有劲，安装的动作也是，干净又利落。
“诶，好，我这就来！正好，我在家里健身房装了几个器械，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平时会不会打扰到你，和你哥锻炼。”
被师傅们叫去验收的林允初，先是高声应了一嘴，然后起身，在看到项翛年的时候，不知道又是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在沙发上乖乖坐着的项翛年，看上去很小只，手上闲着的林允初，就轻轻地揉了揉项翛年的脑袋，最后，才对着手机对面的顾少虞说道。
“你都装了什么哇？我倒是无所谓，身体转得开就行，哥，你看看呢……你什么时候站到那里去的？还站在太阳底下，就算开了空调，你不热么？嗯？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哪里又说错话了？”
顾少虞回头望向不知何时，站在落地窗前，像模特拍照一样杵着的顾凌晏，调笑着问道，但在对方顾凌晏那双几乎明示着让他闭嘴的黝黑眸子，顾少虞往后缩了缩脖子，不解。
心机凹造型忘记关注项翛年反应的顾凌晏：“……不热。”我想你闭嘴。
“林女士，您看啊，这里呢，因为会撞到，所以我们给调整了一下位置，边边角角的地方也包了边，您再看看这里……”
待在空调间里，吹着凉风，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连进门前被酷暑闷热晒到胸口都感觉闷闷的不适感，都淡了下去。
所以，领头的那位师傅，介绍起来，非常之热情和细心，但又控制在恰到好处的分寸之内。
闲不下来的项翛年，也慢慢地挪到了健身房，看着里面抓着手指、摸着衣角、面对着林允初莫名有点拘谨、不知道说点什么、只会憨笑着的师傅们，项翛年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这是一群淳朴的师傅们。
她刚才还没有注意看，这个团队里面，还有几位女师傅，干着精巧一些的活，但也免不了费力气，还把各种器材，都给擦干净了。
曾几何时，建筑乱象还不曾出现。
不会出现，本分老实干活的工人师傅，兢兢业业卖苦力，却讨不到工钱还会被无良包工头暴打的流血事件等残酷现状。
也不会出现，那些嘴巴上满嘴跑火车，吹得天花乱坠围着老板摇尾巴的牲畜，却能裹挟着无数工人的血汗钱，偷工减料还相安无事，甚至在空调间里躺着抽雪茄。
行业里，更是没有那么多乌烟瘴气、糊弄活计的老油条。
他们干活随心所欲，从来不按照业主要求，也不按照设计图安装。
就算安装错了，也不接受整改，犯错的他们，甚至比业主还要硬气，后续，即便是强压着这些老油条整改，还得业主出资拆除重建，甚至是闹上法庭的程度……尤其是熟人介绍的。
项翛年以前看到的团队，全部都是干完自己的活了，然后，留下一堆飞溅在瓷砖上的难处理的水泥、难清洗的胶水……一堆烂摊子和垃圾，让业主自己干。
而站在项翛年面前的这几位师傅，却有所不同。
不是清一色的男师傅，其中有两对夫妻，最后的清洁就是她们在做的。
最初朝着林允初憨笑的，也是她们。
她们和他们，籍籍无名，名声却被无良的同行所累，但也管不了别人，只能在自己的岗位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摸着自己的良心，尽职尽责的，做好每一件活计。
“不错，我很满意。”
林允初不仅满意师傅们的速度，也满意他们的细心处理，所以，打款很干脆。
几位师傅拘谨的笑容，也瞬间，展开了。
脸上的苍老和褶皱，无法逆转，但她们和他们的笑容，都是那么的，纯粹。
项翛年看的颇有感触——人生万相，她们也在努力地活着。
所以，她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为自己努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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