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可胡老爷有钱,又宠爱尹娘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座诸位家里都跟尹娘子有生意往来,谁也不愿意得罪尹娘子。
里正娘子就开口打圆场:“我看外头的席面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大家伙出去吃席吧,新嫁娘面皮儿薄,咱们就别在她屋里待着了,省得叫新嫁娘不自在。”
众人都肯给里正娘子面子,跟在里正娘子身后出去了。
尹娘子却没动:“这外头的席面怎么不是春风居的呀?我吃惯了春风居的菜色,吃不惯旁人家的,尤其是喜乐宝的。”
说完此话,她像是才看到韩金枝一样,捂着嘴笑了笑:“金枝,你可别生气,你们喜乐宝马上就要关门大吉了,若不是口味不好,怎么会生意惨淡呢?罢了,贾家妹妹,我就不吃你的席面了,我怕吃了坏肚子。”
韩金枝登时就嘴巴一扁,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转。
山桃不想跟尹娘子起冲突。
一来,她反正跟孙时安过不下去了,过了今晚,明日就和离,懒得再计较。
二来,尹娘子嘴巴不好,可却没得罪她,她犯不着为了韩金枝跟尹娘子吵架。
但韩金枝确实挺可怜,所以送走尹娘子之后,山桃就从自己的箱笼里翻出一个才绣好的小香囊,塞进韩金枝手里。
“这香囊是我自己绣的,里头放着的香丸是从药房买的,能驱蚊虫呢,金枝,送给你吧。”
韩金枝红着眼,把香囊还给山桃:“山桃姐,你的命真好,长得不如秀莲姐好看,却嫁给了时安哥,不像我,命这么不好,眼瞅着要说亲了,家里挣钱的营生却要断了,我娘说,过些日子关了铺子,就带我回青州老家,在老家乡下给我找个人家。”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才不要嫁给乡下的泥腿子呢!我就想嫁给时安哥!要不是之前有个赛西施拦着,我早就跟时安哥定了亲了!那赛西施坏得很,就是因为有她在,我家的生意才做不下去,她花高价将我家的厨子和账房给请了去,时安哥原先给我家送肉,也是因为她,才不送了的。”
“如今镇上另外两家肉铺也不给我家送肉了,都是因为赛西施!呜呜呜……山桃姐,我要是长得跟你一样丑就好了,就是因为你生得丑,又是乡下来的,赛西施才点头,允了这门亲事!”
山桃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她很丑吗?
好歹她大姐贾秀莲也是十里八乡一朵花,她虽说生得不如贾秀莲好看,但也不差多少。
韩金枝这小姑娘怎么睁眼说瞎话啊!
山桃立时就气得心口疼。
她把香囊随手一塞,塞进了枕头下面。
就算是把这个香囊扔了,她也不会送给韩金枝了。
原本还想着,若是她还能跟孙时安过下去,弄丢了赛西施这个大主顾,她就帮着孙时安牵线搭桥,和喜乐宝做生意。
现在山桃也不乐意了。
谁叫韩金枝说她生得丑。
对,她就是这么小心眼。
韩金枝还在哭,山桃不耐烦哄她,下炕去堂屋,在桌子上摸了两块点心。
中午她只吃了一碗半生不熟的饺子垫肚子,这会儿饿得慌。
“饿了?”
身后传来孙时安的声音,把山桃吓得一个激灵,一口点心正好卡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噎得山桃直翻白眼。
“桃儿!”
孙时安见势不妙,忙冲过来抱起山桃,一条腿架在凳子上,将山桃面朝下,横着放在大腿上,不停地拍打着山桃的后背。
“哇!”
山桃一张嘴,把点心全吐了出来,喉间登时就顺畅不少。
“你吃得这么急作甚?”孙时安有些心疼地责备山桃,“这是在咱们自己家里,你想吃多少点心就吃多少,没人跟你抢。”
山桃翻了个白眼,她被噎着怪谁啊,要不是孙时安忽然说话,她能被吓一跳吗?
“我想着你该饿了,就烦劳喜乐宝的厨子给你单独做了一碗面,你趁热吃。”
山桃真是饿坏了,端起面碗就先吸溜了一口热腾腾的面汤。
算孙时安还有点良心,知道给她弄点吃的。
“晌午是我不好,吃多了酒,就忘记问你吃没吃了,我之前有托付赵妈妈,叫赵妈妈给你送吃的,你可吃了?”
山桃一边吃面条一边点头。
赵妈妈是送了些吃的,可她那会儿很紧张,吃不下,后来就按照习俗吃了一碗夹生饺子,几个红枣一把花生,也就不那么饿了。
等紧张劲儿过去了,山桃才觉得饿。
一碗面条下肚,山桃身上有了劲儿,心口也不慌了,才朝着东屋努努嘴:“金枝在里头呢,正在骂你的干姐姐。”
孙时安蹙眉:“干姐姐?”
“是啊,赛老板啊,”山桃不高兴地撇嘴,“装什么装,赛老板对你这么好,把你当亲弟弟看待,还照顾你的生意,你可别这么白眼狼,拿了人家的好处,却不记得人家,孙时安,你要是敢忘恩负义,我会瞧不起你的。”
“你误会了,”孙时安面色很平静,“赛老板不是我干姐姐,我们从未结拜过,她只是和我有生意往来,又恰巧在魁元巷买了宅子,与我做了邻居,所以才走得近了一些,论亲疏远近,赛老板与周掌柜、韩老板是一样的。”
嗯?
山桃狐疑地盯着孙时安的眼睛。
难道赛西施在撒谎?
一个如此有钱的妇人家撒这样的谎有什么好处?
可她盯着孙时安的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孙时安有半分心虚。
想来孙时安没说谎话,赛西施果然不是他的干姐姐。
“山桃姐,你被赛西施给骗了!”
韩金枝抹着眼泪出了东屋,她搬来了凳子,挨着孙时安坐了,才愤愤不平地抱怨:“赛西施可坏了,她在外头到处说她和时安哥情同姐弟,说时安哥只给春风居送肉,就是因为她这个人讲信用。”
“这样一来,搞得那些卖米面粮油的、打渔的、种菜的……甚至砍柴送水的,都愿意跟春风居打交道,哪怕春风居赊账,他们也愿意做春风居的生意,这可苦了我家了……”
小姑娘两眼泪汪汪,半是幽怨半是心酸地望着孙时安:“时安哥,你把我的心伤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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