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梦之法!在于感知,你先在心中勾写描画梦境的细节,然后拍响醒木,将感知力释放。
旁人听到醒木的那一刻,若是不防备,便会被你扯入你织成的白日梦中。”
袁不语教导着周玄。
周玄先瞧了小福子一眼,然后闭目于心中构思。
“一轮红月高悬于天空之上,我行走于天空之上,俯视着地面的过往之人…”
“啪!”
周玄觉得梦境构想得差不多了,扇木互击,以响木为号。
小福子浑身颤抖了一下,然后便恢复正常。
周玄则看到一轮红月于天空中一闪而过,便再没有下文。
等待了半分钟,周玄才回头望袁不语,说:“没成功啊。”
“你在心里构思了个什么梦?”
“就那样的…”周玄将自己构想的梦境跟袁不语说了一遍。
给袁不语气得,想打人。
“喊你做梦,没喊你许愿…都把自己想象于天上行走的神明了!”
袁不语吸了口水烟,把情绪放平稳后,才说:“也怪我没说清楚,白日梦不是你编成什么样,就能什么样,讲究香火次序的。
梦的质感,随着香火层次的提高而提高,第一炷香只是一场幻景,到了第三炷香,才有了现实触感,
同样,梦的形式,也受香火层次制约。
第一炷香时,梦境是市井瓦肆,大街小巷。
第二炷香时,梦境里能出现极端气象,雷电风霜等等。
到了第三炷香,梦境才能出现诡怪之影,神明痕迹…”
“总是,梦境越玄越幻,生梦时要求的香火层次越高,梦境越接近现实,需要的香火层次越低。”
“而且,香火层次不高的时候,你的梦不够真实,进入你梦中的人,遭受一点点痛苦伤害,便会醒来,一旦梦醒,再想让他入梦就难了…说到底,还是香火层次。”
袁不语说:“第一炷香的说书人,充其量不过是个幻术师罢了,耍耍障眼把戏,只有到了九炷香的说书人,才是真正的梦中之神,入我梦者,管你是半神还是大鬼,一个弹指,皆化作尘灰。”
这香火层次间的区别,竟是一天一地,凡人与神明…
周玄自言自语,鼓励自己:“我还是先把基础打好,不能像师父一样,老是爱幻想,明明八字没一撇,老想着第九炷香的事。”
袁不语:“…”
“咳咳,玄小子,接着练接着练,待会我还得去厨房烧菜…”袁不语催促道。
周玄重新打起精神,开始在心里编织着梦境。
虽说上一次失败了,但流程熟悉很多,生梦变得更加顺手。
“王家市口办集,人山人海,沿街摆了十几家点心摊…”
周玄这次编了个美食梦,梦中全是王家市口的小吃糕点摊,他觉得应该不会再失败。
“啪!”
响木为号,牵人入梦,但这次击响醒木的那一刻,周玄眼前闪过了纸人艄公的面貌。
也仅仅是一闪而过,快得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听到响木动静,
小福子身子又抖了抖,眼睛像进了灰,连忙闭着揉,等他重新睁眼,周围环境大变,已入周玄生出的梦中。
他瞧见不远处有块牌匾——王家市口,周围是点心摊子。
什么好吃的都有。
豆腐脑、千层糕、面茶,还有刚出锅油汪汪的炸大麻花,表面洒了芝麻、糖霜,勾出了小福子肚子里的馋虫。
他往摊位前挤了挤,瞧着小吃流口水,但也仅仅是流口水,当徒弟的,没有薪水,全靠干杂活领点油水。
平日里去买块布裁身衣裳就花得七七八八了,万万没有闲钱买些零嘴。
“等混上师傅了再吃。”
小福子袖子擦了擦嘴,刚想走,忽然想起前两天帮少班主打扫了屋子,挣了四十块,怕钱被偷了,缝在衣服内衬里。
他赶忙翻开衣领,将内衬上缝死一块布扯开,拿出了票子,买了一根炸大麻花。
摊主将麻花递给他,他伸手要接,却见那麻花上,长着一只又一只的人眼睛,正盯着他看…
小福子从入梦开始,袁不语就抽着烟瞧着,他先见福子四处张望,便暗自夸奖:“玄小子掌握挺快,梦织得真,小福子没瞧出破绽来。”
又过一会儿,小福子扯开衣服,拿出四十块钞票来。
袁不语再次赞赏:“一道梦能把小福子搞得五迷三道的,连贴身的钱骗出来…有悟性啊。”
话还没夸完,就听小福子原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咋啦?”袁不语朝着小福子走去。
周玄知道自己编的是个美食梦,见小福子哭了,还误会了,问:“福子,是不是被梦里的吃食馋哭了?”
“哇,眼睛,眼睛,一条麻花上,长了好多双眼睛,吓死我了…”
袁不语听完,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数落道:“玄子,让你做梦,没让你吓人玩,看给小福子吓得,估计往后半年都不想吃麻花。”
“我梦里头就没编麻花…”周玄也纳闷呢。
但他一琢磨,对袁不语说:“想起来了,我响木牵小福子入梦那一刻,眼前瞧见那纸人艄公了…那长眼睛的麻花,不会是他捣的鬼吧?”
“纸人艄公?行了,我知道那纸人艄公的来历了。”
“那艄公是谁啊?”
“呵…”袁不语没回答,他先冲尚在嚎啕的小福子肩膀一拍,说:“行了行了,小福子,大老爷们,怕几双眼睛?实在不行,找玄子要点精神损失费。”
周玄也觉得过意不去,掏了八十块,说:“伱陪练四十,损失费四十,给了能不哭嘛?”
小福子哭得直哆嗦,一边抹泪一边伸手接钱:“哇…钱我拿了可以…不哭。”
周玄把钱塞小福子手里:“行了,你先回屋吧…”
“少班主,我还想接着做梦,那么怪的梦,我…我觉得刺激,想做,爱做。”
还做?搁这儿赚我精神损失费呢?
周玄好说歹说,先把小福子劝回了宿舍,他对袁不语说:“老爷子,人走了,我那艄公咋说?”
“那艄公啊,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我?!”
“这人啊,不止一個意识,而是有两个,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你平日里活动,吃喝拉撒的时候,明意识在主导你的精神,可等你睡着了,明意识沉睡,那暗意识就接管你的精神了,人梦中数以万计的喃喃私语念头,都是暗意识编织出来的。”
袁不语的话,别看绕,但周玄真听明白了,暗意识其实就是潜意识呗。
没想到师父还是个心理学大师,
“咱们生出的梦,暗意识也会促成一部分梦境,但正常说书人的暗意识,极少出现在神启秘境中,即使出现,也没有以鬼祟的形象出现的。”
袁不语抽了两袋烟后,放下一句话:“我去烧菜了,我这当师父的有种感觉,你小子,有可能把说书人这条路,走出不一样的风采来。”
随着袁不语渐行渐远,
周玄吐了一口浊气,他在听完袁不语的话后,便懂自己的潜意识,为什么是阴森诡异的纸人艄公。
因为他是死过一次,从阴曹地府里逃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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