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回去了,但众人却没有立刻散场,他们磕着没磕完的瓜子,就着茶水,聊着书里的剧情。
有些小男孩,急不可耐的拿着树枝,模仿起徐良的金丝大环刀来…
洗了个澡,周玄回了屋,盘腿打坐,进了心香秘境。
秘境里,难得风和日丽,纸人艄公,撑船的速度快了起来。
心香,又烧了半寸。
“异鬼的血,才烧了两寸,这说了四集书,就烧了半寸,还是说书攒香火快啊。”
毕竟书可以天天说,异鬼碰上一次多难啊。
一尺的香,目前还剩七寸便能烧完。
见到效果了,周玄讲书的疲劳,消散了大半,拿出纸笔,又写了一集梁子才安稳睡去。
“主人,你离我…又近了很多。”
秘境中的艄公,喃喃说道。
清晨,周玄先去看今日份的报纸有没有血井会的暗语…并没有。
他趁着食堂没有开饭,回了屋写书梁子,这一写,早饭都忘记了吃,到中午饿得前胸贴后背,方才想起来,该吃饭了。
周玄合上本子,总觉得不对,他时不时的还能听见秘境内船头击水的声音,声音还不小。
他心神投入到秘境中,发现心香还在烧,又烧了大概三分之一寸的样子。
“怎么还在烧?”
周玄去食堂打了饭,问袁不语。
袁不语笑咪咪的说:“讲书攒香火,就是这点好,你讲的时候,香火在燃烧,等你不讲了,香火还能烧一段时间…余音绕梁嘛。”
周玄听懂了,这听评书的人,不是听完就完的,往后几天里,还在念叨那书里的人和事,这一念叨,愿力还是在产生,说书人的香火依旧在燃烧。
“小玄,你那书太害人了。”
徐骊端着碗来打饭,见周玄在,便打趣说道:“今天整整一上午,做活的师傅、徒弟们,没一个在状态的,嘴里老在叨叨徐良。话说真那么大魔力吗?老余睡觉还蹬被子,说他在飞檐走壁。”
“大嫂不爱听武侠,下次我写部苦情书,饱管你爱听。”周玄笑了笑。
“那我可等着,打打杀杀的,嫂子不喜欢,嫂子喜欢谈情说爱的。”
往后两天,周玄开启全力模式,白天写书梁子,晚上去演评书,再加上戏班上百口子人,天天白天都聊白眉大侠,书的热度从白天到夜里就没降过,香火攒得嗖嗖快。
此时的心香,还剩下五寸!
“第二炷香,指日可待。”
这是周玄讲评书的第四天,评书八点开演,六点半,就开始有人搬小板凳占位置了。
现在这部书热度太高,不光是戏班人、街坊邻居看,甚至还有听到风声的,从七八条街外赶过来听的,
周家班来者不拒。
毕竟周伶衣放话了,只要外院里还能坐得下人,就不拦听书的观众,人越多周玄攒香火越快嘛!
七点左右,人头攒动起来,到了七点五十,不少新来的观众,都只能站在场院边的花坛上听。
“可惜没吊扇,不然还能卖两张吊票呢。”周玄见这人山人海的场面,心里头高兴。
都是我的香火!
要说,白眉大侠这部书也讲了三天,故事走向越发火热,观众们热情不减。
七点五十五,周玄才上台热场,观众们已经整齐划一的在喊,
“刀是什么样的刀?”
“金丝大环刀。”
“剑…”
观众们自己在起哄,一波人念前半句,另外一波人念后半句,相互呼应,场面极热闹。
周玄都感觉这不是说书,像演唱会,来的不是听众,是粉丝!
“我多少也是个偶像了?”
周玄心说。
回忆回忆书梁子,脑子里走了遍待会要表演的动作,周玄准备砸醒木的时候,大肚男人又来了。
他是每天都来,而且来得很准时,不来早不来晚,就守着开场的时候过来。
不过他已经没位置坐了,站都费劲,干脆,他就往地台边的黄土上一墩,托着腮帮子开始听书。
周伶衣与寻常一样,把凳子搬到离大肚男不远的地方坐着。
“啪!”
“上回说到——铤而走险飞剑仙劫牢,降妖伏魔白眉毛舍命。”
“书接上回,北侠欧阳春、云中鹤魏真、黑妖狐智化这老三位…”
有了三场演出的经验积累,周玄台风都有长进,举手投足间,还真有点茶馆说书人的范儿了。
几句开场的功夫,观众就听得入了神,如痴如醉。
但也有没听进书,私底下聊闲篇的。
比如说三师兄李霜衣。
李霜衣只爱戏,不爱听书,他是陪着徒弟铜豆子来听的。
他坐在花坛边上,一听周玄讲书,立马就跟铜豆子讲:“豆子,听见没,你周玄叔叔不会用小嗓,连着讲了好几天书,嗓子明显哑了,你可千万别学他。”
铜豆子哪有时间答应,他沉迷在讲书里呢,李霜衣挺耐心,又强调了两遍,铜豆子没听进去,花坛靠里的窗户,却传出来一句话。
“李霜衣,你别讲个不停,耽误我们听书。”
“就是,你那破锣嗓子,还教别人用嗓子?”
窗户里是柳叫天的宿舍。
柳叫天是周家班的台柱子,色、步、声三绝,她赚的钱多,平日里不住周家班,自己在外头住洋房,今天来宿舍,是为了听周玄讲书。
宿舍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戏班的小角儿,这帮小角儿,平常瞧不起李霜衣,这会听到对方在教戏,更是出言讥讽。
“哼。”
李霜衣听到讽刺声,低着头闷着生气,没理那几個角儿。
倒是扶着烟枪的柳叫天,听不下去,让旁边的小角儿把窗户关了。
才关上窗,柳叫天抡起烟枪,对着嘲讽李霜衣的两人脸上各自狠狠抽出一条红印来。
完事,柳叫天又侧着身抽烟,边抽边说:“就你们几个小角色,也配瞧不起李师兄?我们当年两人在一个师父手底下学艺,他的嗓子,比我的好…”
“那如今他咋?”
“这事得问少班主,不是他夹的两砣红炭,废了李师兄的嗓子,只怕平水府梨园行最有名的角儿,得数李师兄…”
“豆子,你一个人听书,待会散场别着急走,小心被人踩着。”
李霜衣交代完后,叹着气挤出了人群,朝着宿舍走去。
“好!好!”
铜豆子又被评书说嗨了,高举着双手连叫几声好。
周玄则一拍醒木。
“啪!”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说。”
周玄讲完了一集书。
观众们开始起哄架秧子,要听下一集,周玄喝了茶,歇够了,继续讲。
按照平日的量,讲完四集,这次周玄说什么也不讲了,大伙也习惯了每天听四集,起哄一阵也就歇了火。
“明儿再接着演,各位捧场。”
周玄打算明天再演一天,后天说什么也得休息,嗓子、精神头都有些扛不住了。
他正要走,忽然,有人喊住他。
“说书的先生,请留步。”
周玄回头,见出声挽留他的人,竟是那个大肚男人。
男人先是抱拳,然后喊道:“小崽子们,这位说书的先生,讲的书,咋样?”
“好听,好听!”
“喜欢听。”
“祖奶奶寿辰,得听他讲书。”
“听四天了,除了这位先生,其余说书先生,我们不认。”
“不认~”
“那就别猫着了,先付赏钱,再付祖奶奶寿辰的定钱。”
男人的肚子里,发出七八道音色不一的声音。
紧接着,男人的双手,将褂子的扣解了,露出了肚皮。
他肚皮上,有个坑,往坑里瞧,能看见一堆毛茸茸的东西在摇摆着,
细细一看,竟然是一肚子的黄鼠狼,民间管它们叫黄皮子、黄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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