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言卿满心惊慌,手脚并用地迅速爬起来去搀扶受伤的梅花。
“你没事吧?”
梅花稳住身形后,微微地摇了摇头。
她强忍着不吭声,却还是控制不住体内翻腾的气血,猛地吐出一大口淤血。
可即便如此,她连嘴角都没来得及擦拭,手臂一转,立即唤出长剑。
雨妖看到梅花的这番举动,暗叫不好。她自知不是她的对手,毫不犹豫地转身欲逃。
梅花咬牙,不顾自己的伤势,驱动手中的长剑,如离弦之箭般紧追而去。
然而,就在剑锋即将贯穿对方的心脏之际,梅花却猛地收回了手。
长剑陡然失了力量,“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再次消失了。
尽管如此,长剑在挥出的瞬间所带起的强大剑气,还是穿透了雨妖的胸膛,将她给打了下来。
雨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她面色痛苦,却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停留,不顾一切地仓皇逃遁。
百里言卿想要去追,却被梅花伸手拉住了。
他不解,“为什么拦我?”
“就算她此刻身负重伤,灵力全无的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那你刚刚为何要突然收手,你明明可以……”
百里言卿心中焦急,但看到梅花苍白的脸色时,还是将剩下的话音吞了回去。
“这把剑不能沾血。”梅花抬手封住周身的几个大穴,淡淡道:“况且我们的目标不是她。”
她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阵兵刃相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在竹林中回荡,间或地掺杂了一些人声。
“快来,这里有妖。”
听到这些声音,梅花心道,这凤落山周遭的警戒也太弱了些。一直以来,他们都过度依赖那道结界了。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梅花说着骤然起身,却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百里言卿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她的胳膊。
梅花没有拒绝。
谁知,刚走了两步她又猝然弓下腰,捂住嘴巴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你真的没事吗?要不我们先在此疗伤,之后……”
“不行。”梅花几乎是想都没想,便斩钉截铁地否定了百里言卿的提议。
她瞥了眼手心中浓稠的黑血,眼神暗了暗,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此地不宜久留。”
阴险的雨妖从一开始就想要置百里言卿于死地,偷袭的那一掌不仅使出了十成的功力,并且还在掌心中暗藏了雨针。
更糟糕的是,那雨针涂有剧毒。
没想到这么快就毒发了。
他们必须早点离开这里。
——
洞穴内,火焰将木柴烧得“噼啪”作响,半边墙洞都被映照得发黄。
百里言卿不时拿着干树枝扒拉一下火堆,暗自观察着待在幽暗角落里的梅花。
她很不对劲。
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她已经半天没有开口说话了。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仿若一日内消瘦了一圈。
百里言卿犹豫着开口询问:“你还好吗?”
“没事,死不了。”梅花依旧假寐着,催眠自己尽量忽略血液中似有银针游走的痛感,侧身背对着他。
即便是闭着眼睛,梅花依旧能感受到百里言卿紧盯的目光。
她以为他是要问剑的事情。
“不要这么看着我,剑的事情我暂时没有办法和你解释。”
百里言卿欲言又止,最终沉默着没有接话。
方才的剑是凤鸣剑。
确切地说,那并非真正的凤鸣剑本体,而是由其灵力所幻化出来的虚影。
关于凤鸣剑的事情,梅花自然是不能向百里言卿透露半分。
在过去的长久共存中,梅花已然十分了解凤鸣剑的脾性。
凤鸣剑被封印在她体内近千年,早已与她的血脉融为一体,紧密相连。
但凡她的灵力陷入枯竭之境,又或者遭受重创之时,凤鸣剑便会有所感应。
它势必会趁机释放出大量的灵力,冲击她体内的封印。那些过盛的灵力便会顺着她的奇经八脉泄出。
随着次数的增加,以及她与凤鸣剑相性的愈加贴合,梅花也逐渐能够感知到那些灵力的流动方位。
她曾反复试验,多次骗得凤鸣剑从她留有的封印的“缺口”处释放灵力,在特意的引导之下,沿着她所预设好的筋脉游走。
年消日久,如今她基本能够掌握凤鸣剑灵力的走向,甚至可以其引入自身灵脉之中,为己所用。
但这么做存在极大的风险,一旦凤鸣剑出现暴走的情况,那么它释放在外的那部分灵力极有可能将整个封印陷入危险的境地。
意思就是,她可以骗取凤鸣剑的灵力,收归己用。
但不能轻易玩,容易玩脱。
如若不是到了方才那般万不得已的地步,梅花是不会如此铤而走险的。
而今,卸去了凤鸣剑的灵力,她根本没有余力再去清除体内的毒素。
百里言卿从一开始便如坐针毡,只要一想到梅花是为了救他而受的伤,他只觉嗓间干涩发痒,张了几次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真的不用我替你运功疗伤吗?”
梅花听他反复追问,也慢慢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她苦笑着安抚道:“你这个血包自己都干瘪了,还想着帮我呢?”
“不需要。你现在的那点灵力给我也没用,还是自己留着疗伤吧。”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下那一掌?那个雨妖本来也是冲我来的。”
口中的腥咸让梅花不想开口应答。
被人追杀也就罢了,还要替他挨揍。契主果真不是好当的。
然而百里言卿屡次三番地主动找她搭话,足以可见,他此刻内心的纠结。
“那一掌打在我身上,我顶多是重……我顶多是受点伤。”
“但若是打在你的身上,能把你的小身板给拍散了。你会当场毙命。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你被打死?”
可是说到这里,梅花又突然住了嘴。
她知道因为上官筠的事情,百里言卿一直认定她是一个见死不救的冷血之人。
所以他现在才会感到混乱吧。
为了让他心安理得,梅花若无其事地改了口。
“你别想那么多。别忘了我们之间有血契,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
说完,她又觉得这人属实有点吵,于是终于久违地换了个姿势,翻坐起来。
百里言卿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站起身来,紧张地看着她。
梅花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有些累了,想睡会儿,你不必跟来。”
百里言卿只好站在原地,目送着梅花往山洞更深处走去。
之后又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日落西山。
守在洞口的百里言卿正看着雨过天晴的天空发呆,忽然听到洞穴的暗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以为梅花醒了,习惯性地唤了一声。
“梅花?”
过了半晌,就在百里言卿以为自己听错的时候,里面才慢悠悠地给予了回应。
“怎么了?”
声音有些模糊,不太清亮。
“我方才去摘了些果子,你要吃吗?”
“不了。”
不了?她竟然说不了?百里言卿微微有些吃惊。
这个女人何时拒绝过吃的?
摩挲了几下手中的果子,他显得手足无措。
现在回想起梅花憔悴的面容,不像完全无事的样子。
觉得一切都太过反常的百里言卿又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这次回答他的是“噗通——”一声巨响。
好似重物落地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内尤显突兀,惊得他瞬时清醒。
异样的感觉将百里言卿笼罩,他的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大步向洞穴深处走去。
“梅花?”
“梅花?”
百里言卿摸索着向山洞更深处走去,连问两声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山洞内空荡的回响,仿佛这里就只有他一人。
最后凭借身后微弱的火光,百里言卿终于看到了迄今为止,乃至许多年后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岩石遮挡的一角,一个小小的身影缩作一团。
软糯的女娃顶着宽大松散的衣袍蹲在角落,额头有一处红肿,可能是从旁边岩石上滚落时磕碰到的。
刚才的那声巨响应该也是她制造出来的。
女娃娃粉嫩的腮帮子鼓得高高的,铜铃般的大眼睛瞪着他,显然是对他的出现感到十分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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