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慕宁赤着脚,一步一步,朝他缓步走来。
祁昱珩的身子在这一刻变得沉重,仿佛她走的每一步都碾在了他的心头上,叫他双手紧握,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太医、太医!快去叫太医!”
他虽极力克制心底翻涌而出的情绪,但他此时此刻身体的微微颤抖甚至后退,无一不出卖了他。
安慕宁起先无心争宠,却在无心之下,阴差阳错地用红头盖、面纱、若即若离,吸引了他对她的注意和好奇。
到后来没有办法的“真情吐露”,再到主动把他推给其他女人。
直接将看不懂她、摸不透她的祁昱珩推向了自己搅起的漩涡。
一旦被引至漩涡,想要出来,就难了。
安慕宁知道,自己这张和苏妍桦有七分像,却比她更为倾世的容颜,将今夜的布局推向了高潮。
祁昱珩为了维护苏妍桦,眼睁睁看着她淋着雨、没入承影湖中。
现在看到她这张脸时,心疼了、愧疚了吗?
她要的就是他对自己的愧疚。
安慕宁站在他的油伞下,脸色几乎苍白得厉害,那手腕纤细、脆弱得可怜。
她就是这样将手里握着的利器递到了祁昱珩面前。
“殿下,我找到了……”
她那么娇弱,娇弱到那只手腕似乎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将它折断。
祁昱珩不敢再看,视线往下,却在她白皙若冷瓷的手心里看见了只状似梅花的镖,瞳孔当即一缩。
他认出来了,这是苏妍桦最常用的暗器,梅花镖。
轻盈却锋利,是苏妍桦出手最迅捷的暗器。
为什么苏妍桦的梅花镖会在南薰殿的湖里?
她虽常常和自己在荷园相见,切磋武艺,但她从来没有出入过东宫其他地方,更别说是妃嫔的住所了。
因为她说——
庸脂俗粉住的地方,她不喜,有刺鼻的香料味道,俗气。
还有,她最瞧不上妃嫔寝殿的华丽,尤其是南薰殿。
她说若是将寝殿的奢靡换成军粮给将士们,才是真正的皇室作风和帝王大义。
可那夜,她真的夜探了安慕宁的南薰殿吗?
为什么她要这样做?
又为什么独属于她的梅花镖会落入承影湖中?
“太子殿下知道这是谁的暗器吗?”安慕宁弱弱地问他,明知故问。
承影湖确实称不上大,但要在湖底捞到暗器,也是天方夜谭。
所以苏慕宁手里的这只梅花镖,是她将祁昱珩请来前,临时让傅征潜入苏妍桦的将军府,从她房里偷来的。
可祁昱珩没有回答安慕宁。
苏妍桦或许真的和流云长月鞭的断裂脱不了干系。
可那又怎样?
妍桦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他望着梨花带雨的安慕宁,有种想要将外衫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的冲动。
可最后还是用力握紧了拳头,硬生生将自己荒诞的念想压下去。
“太子妃落了水,还不快扶太子妃回寝殿沐浴、休息!”
“萧炎,去后厨吩咐给太子妃准备一碗姜汤。太医呢?为什么还没有将太医请来?!太子妃要是稍有差池,你们都别想活命!”
听起来像是担心她,实则是不希望众人将矛头对准这只梅花镖。
安慕宁心里清楚的很。
但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祁昱珩搪塞了。
“宁儿求殿下彻查这只利器的主人,更求殿下给宁儿一个安心!”
安慕宁说话间,单薄的肩膀在不停地颤抖,眸间润开的湿润,竟就这样滴进了祁昱珩的心里。
“别哭了。”他眉头紧拧道。
按理说,祁昱珩应该怀疑的,为什么安慕宁能这般轻而易举地就从承影湖里捞到一只利器?
但因为这只利器确实是苏妍桦的,祁昱珩的心乱了,只想为苏妍桦开脱,就没有去细想。
再加上安慕宁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来没有见过苏妍桦的防身暗器,二来不可能近苏妍桦的身,又怎么能将她的暗器盗来,栽赃嫁祸给她?
“虽有证据,但也不能证明那晚夜探南薰殿的人,就是割破流云长月鞭要害你的人。”
祁昱珩坚信,既然那晚是夜探,那妍桦应该是在飞檐走壁的时候,不小心将暗器落入湖中的。
聪明如安慕宁,接话道:“殿下是想说那女子是在使轻功的时候,不小心将这只梅花镖落入湖中的吗?”
“殿下,宁儿不懂武功,但也知道,这世上不缺飞檐走壁的轻功,但想要在称不上小的承影湖上蜻蜓点水、来去自如,可谓是奇事,而这利器又是在湖中央,试问要怎样的轻功才能做到?”
这道理祁昱珩又怎么会不明白?
妍桦的功夫虽在巾帼之中称得上是绝然的,但她更绝的是诡招奇出的作战思路。
要在承影湖上来去自如,对于轻功稍逊的她有些难。
但祁昱珩就是装糊涂。
眼见着无法安抚好安慕宁的情绪,转而只能继续催促下人:“太医还没来吗?!”
安慕宁低头,无声地冷嗤了一下。
她还是低估了祁昱珩对苏妍桦的情更深重。
并高估了自己的这张脸。
她再抬起头,泪眼朦胧,“殿下可会护宁儿一世周全?”
既然拿不下苏妍桦,那她就利用这次的事情,让祁昱珩对自己有愧,为自己求一个承诺。
果然,看着她无助的表情,祁昱珩朝她走进了几步,柔声安慰道:“会,孤不轻易许诺,但孤许:护你一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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