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一句,她身心俱疲,一步一步从巷子里走出去。
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求她给他一点银子吧,安慕宁如同行尸走肉、听不见一般,乞丐不依不挠,伸手就去扯她身上的绫罗绸缎。
“给点吧夫人。”
安慕宁这才恍惚过神。
她浑浑噩噩地将耳上的镶金坠子摘了一只下来,丢在了乞丐的碗里,没想到就是这一个动作,让更多的乞丐蜂拥了上来。
“好心的夫人,也给点我们吧!”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安慕宁就被一群乞丐团团围住了,“给点吧夫人!给点吧!十座县城大旱,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了!”
那一张张脸、一张张嘴、一双双眼睛凑到安慕宁面前,有憔悴、有淳朴,但更多的是贪婪、险恶、狡诈,在她瞳孔里放大、放大再放大。
安慕宁下意识往后退。
不知道是谁绊了她一脚,她往地上摔了下去,掌心磕在地上,立马流出了血,但没有一个人关心她,非但如此,还因为她这一摔,让他们壮起了胆子,蜂拥着就要去抢她身上的首饰。
第一个动手的乞丐去扯了她耳上的另一只镶金坠子。
“给我!把这个给我!”
他眼里满是贪婪,完全不顾安慕宁的耳朵是不是会被扯破,发了狠地拽。
安慕宁痛得低呼,那只镶金坠子硬生生割破她的耳垂被扯了下来。
血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还有去拽她头发的,盯上钗子的,甚至有人要去扒她身上的绫罗绸缎,嘴里念念有词道:“这个一定能卖很多钱!哈哈哈!发了,发了!”
如果放在以前,安慕宁要对付一群乞丐绰绰有余。
但此时此刻她没有。
她身体痛、心里更痛,那是一种死灰般的无望,她视线望向安弘毅所在的位置,对他抱了最后一丝期待。
但安弘毅甩了甩衣袖,不带一丝担忧地说了四个字:“自作自受。”他要让她也尝尝他这些年在祁国皇宫所受的欺凌!
之后安弘毅便头也不回地从巷子里迈了出去。
那一刻安慕宁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这个世上早就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像是撒气般,她对乞丐们歇斯底里地吼道。
可她看似就娇滴滴的模样,哪里能唬住这群已经饿了不知道几天几夜的乞丐、难民,在性命和饥荒面前,人性根本就不足挂齿。
就在安慕宁要动用武功的时候,她听见一阵矫健有力的脚步声。
接着扑在自己身上如同洪水猛兽般的乞丐、难民们就被来人拳打脚踢地打了出去。
洪亮的声音传来:“大胆刁民!”
“竟敢袭击安国坤仪公主!头上的脑袋不想要了吗?!”
安慕宁终于看清来人,那是一个挺拔健硕的男人,长着一张英棱分明的脸,穿着一身墨色便服,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
他三两下就控制住了刁民,其中一脚踩在某个刁民脸上,对安慕宁拱手作揖道:“属下渊王殿下贴身侍卫谢瞻,救驾来迟,还望坤仪公主赎罪!”
“渊王?”
安慕宁没想到在自己身心俱疲、满目疮痍的时候,是他来搭救了自己。
往谢瞻身后望去,只见那一袭螭纹蟒袍逆着光朝她走来。
他来得从容不迫,脚步声不轻不重,却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带来了铺天盖地的杀戮、寒冽气场。
他负手而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定下了这群刁民的生死:“杀了吧。”
安慕宁双目瞪大:“他们所犯之罪还不至死……”
她想要为他们求情,祁渊看了她一眼,俯身而下,将她抱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立于不断求饶的刁民面前。
他说:“本王杀的人多了,不差这几个。”
话音刚落,谢瞻手上的剑刀起刀落,下手之快,那群刁民还没来得及求饶,数十道鲜血就溅在了墙上!
“啊!”仅剩的两个难民吓得大小便失禁,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那两个是真正的乞丐、难民。
祁渊放过了他们。
而后敛眸看了谢瞻一眼:“今日是谁当的值?竟敢让一群刁民在巷子里犯事,那他这个官,也可以不用当了。”
谢瞻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容置喙,连忙领命:“是。”
祁渊收回视线,抱着安慕宁一步一步朝停在巷子外的马车走去,声音低沉道:“安慕宁,你不该妇人之仁。”
对安弘毅是,对那群刁民也是。
安慕宁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祁渊知道她哭了,尽管她极力控制,但她瘦削的肩膀还是在微微颤抖,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流淌。
他轻叹一口气,将她放在马车上。
马车平稳行驶。
安慕宁坐下后还是压着脑袋,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不知所措地往马车左边的角落里蜷缩身子。
祁渊看到了她受伤的右耳。
他心疼了,手指握紧成拳,又渐次松开,将自己的螭纹蟒袍撕破,俯身过去为她擦拭右耳上的伤口。
安慕宁下意识地要躲、要抗拒,他就强势地单手桎梏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压在马车上。
“别动。”他说。
安慕宁就真的不敢动了,任由他替自己擦拭伤口,只是在他为自己上药的时候,因为刺痛而低低呼了一声。
祁渊的气息变得粗重,“很疼吧?”他问。
安慕宁却摇头:“不疼。”
跟心里的疼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可她紧咬的下唇出卖了她。
祁渊将上药的动作放缓、放慢,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处理她掌心的擦伤,“安慕宁,何必呢?嗯?”他问。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些什么?”安慕宁不是个傻子,抬起头来问他,“所以才会让我将安弘毅送来的香料扔了?”
祁渊回到主位上坐好,周身寒冽的气场又弥漫了开来,他说:“怎么,现在不怀疑我是拿安弘毅的命威胁你乖乖就范了?”
他语气里有气。
安慕宁是理亏的一方,自然说不得他什么,只能说:“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而后追问:“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香料有问题的?”
祁渊想说上一世,但他不能告诉她,只说:“在华清池里闻出来的。”
“你是狗鼻子吗?”安慕宁不信。
祁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深笑。
“如果本王说是呢?”
“如果本王还说对太子妃身上的味道一闻就忘不掉呢?”
“你——”安慕宁咬唇,知道自己没办法从祁渊的嘴皮子上讨到好处,只能当他是真的在华清池里闻出来的。
毕竟只要是祁渊不愿意说的事,她就没有任何办法能从他嘴里撬出话。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
安慕宁虽还是对上一世安弘毅害死自己一事心痛得难以复加,但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
撩开马车帷幔,想看看京城街景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她意识到了这条路不对:“你要带我去哪里?”
这不是回皇宫的路。
祁渊慢条斯理地往后一靠,闭上了眼,他说:“去行宫。”
“行宫?!”安慕宁眉头拧得更紧了,上一世颠鸾倒凤的画面瞬间涌入她的脑海,她面红耳赤,整个人彻底凌乱了,“我不去。”
祁渊嘴角一勾:“去与不去,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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