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昱珩听出了她话里有气,拧起了眉头。
可不是他要怀疑,是从白云镇的织造铺,到京城粮仓的失火,桩桩件件,矛头都指向了徐家军余孽,他不得不怀疑。
但他就算怀疑了,也没有将仵作、徐家军余孽还有那副军旗呈到祁帝手上,他还记得自己的那一句要护她一世周全。
她不应该用失望的眼神看他的……
祁昱珩五指在衣袖里攥紧,忍着心里的疼问她:“所以,安慕宁,这桩桩件件,是你做的吗?”
他要亲口从她嘴里听到答案。
安慕宁望着他摇了摇头,气若游丝道:“不是,是北厉做的,栽赃嫁祸给了安国。”
虽说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还是仿若定心丸一般,让祁昱珩的心静了下来。
他没有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她既然能从祁帝那边安然无恙地离开,就说明祁帝已经信了她说的,他不会再深究。
至于他抓到的徐家军余孽和那副军旗……
祁昱珩给萧炎使了个眼色,萧炎便心领神会:“殿下,属下回去后便杀了他们,永绝后患。”
“多谢殿下。”安慕宁眸色深深地看着他。
“那你愿意与孤回去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祁昱珩有些不确信,语气甚至带上了卑微,负在背后的那只手,再次在她觉察不到的地方掐入了掌心。
安慕宁没有立刻回答。
而祁渊嘴角勾起一抹残狞的冷笑。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压迫,尤其是这个时候,那股无声的冷意仿佛冰霜一般刺骨。
安慕宁两边都不想得罪。
她虚弱地咳了一声。
祁渊看了她一眼,看似没有起伏,可心里已经暗暗揪成了一团。
而祁昱珩则是担心地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忍不住抬起,想要替她擦掉因那一声咳嗽而呛出的泪,但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两个男人终究没有让她为难。
祁昱珩道:“你的身子伤地这样重,随孤从行宫回东宫太过劳累,实在不妥,今夜就暂时宿在皇叔这儿吧,孤陪你。”
说完他又看向祁渊:“皇叔,您看呢?”
祁渊将他脸上的挑衅看在眼里。
当年的小毛孩果然长大了,都会逼他妥协、逼他就范了,但碍于安慕宁的伤势,祁渊这次还真被他将了一军:“好,有何不可呢?”
两人目光对峙的那一瞬,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
微妙又危险的气氛在这静得可怕的场面中愈来愈浓郁。
安慕宁不得不又咳了一声。
这次祁渊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迎上祁昱珩看过来的直勾勾的目光,祁渊讳莫如深的眸底带着几分病态的偏执。
“安慕宁,本王抱你回承风殿休息。”
他看似是在告知她,实则是在告知祁昱珩。
祁昱珩吃了瘪。
但为免两人在争她的时候扯到她身上的伤口,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祁渊将她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寝宫——承风殿。
祁昱珩的掌心被他的指甲掐出了血。
双目都开始渐渐猩红,他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执着,甩开玄色衣袍,跟在祁渊身后一起进了承风殿。
安慕宁被放在偌大的沉香木床上。
两人同样高大的男人,一个床头,一个床尾,颀长伟岸地站着。
祁昱先开口说了话:“听说皇叔的崇德宫有祁国最有名的神医,那这里应该不需要孤和皇叔了,由神医守着更让人放心。”
祁昱珩对自己也对祁渊下了逐客令。
安慕宁将他二人的剑拔弩张看在眼里,暗暗盘算了一件事,而后她豁然开朗。
长长的睫毛在摇曳的烛火下投下一片阴影,她闭上了眼:“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了……”
这次是她下了逐客令。
她气若游丝的模样,让两个男人都不再坚持。
“好。”
“本王/孤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就喊本王/孤。”
异口同声的话让两人再次陷入了愈发剑拔弩张的对峙。
祁渊甩着螭纹蟒袍一脸愠怒地迈步出来,祁昱珩同样挥着他的衣袖紧跟其后。
与此同时,远处袅袅走来一位女子。
“这就是你行宫里的神医?”祁昱珩望着她道。
祁渊不愿搭理他。
他越是不愿搭理,祁昱珩越是要惹他不悦。
“白衣胜雪、步若轻云,身形窈窕、婷婷袅袅,皇叔到底是在行宫里养了位神医,还是养了只金丝雀?”
听着祁昱珩的出言不逊,祁渊嘴角微勾。
不料下一秒,却突然如罗刹般地扼住了他的脖子,狭长的目光从眼尾剜下来,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
“这种话,你但凡在安慕宁面前说一句,本王就拧断你的脖子。”
他咬牙切齿。
但祁昱珩并不是吃素的,那双手反扣在他的手腕上,凛着眉心道:“皇叔在紧张什么?难不成心里有鬼,恼羞成怒了?”
祁渊冷笑一声,松开了手。
祁昱珩以为他放过了他,不料祁渊一甩手,狠戾的巴掌便落在了他脸上,“太子听不懂人话,本王不介意再教你一遍。”
“本王从未有过一个女人,心里无鬼,也非恼羞成怒,本王不过是不想让安慕宁误会,懂了吗?”
月光之下,祁昱珩看见了他额间暴起的青筋。
矜贵与偏执和疯狂在他身上完美融合,让人惊叹,又心生畏惧。
祁昱珩不得不将额头压下,忍着一口恶气道:“懂了。”
正说着,迎面走来的楚慕笙给祁渊、祁昱珩两人行了个礼:“请渊王殿下、太子殿下安。”
祁渊望向她时,眸中一片冰寒,没有丝毫温度:“治好安慕宁,否则,本王唯你是问。”
“是。”楚慕笙颔首。
经过他二人身边的时候,她身上那股淡雅的香味很独特,引得祁昱珩又用异样的眼光瞥了祁渊一眼。
祁渊拧了眉。
他显然不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随后楚慕笙推开承风殿的门,而后“咯吱”一声,殿门在两人身后关了上去。
祁渊离去时开口说了一句:“本王未给你准备落脚的寝宫,自便吧。”
“皇叔当真要和我抢她吗?”祁昱珩望着他的背影道。
祁渊的一袭螭纹蟒袍几乎要融入黑暗里,他转身,抬头看向他时,深邃的眸底泛着血色,如漫天的火焰。
他道:“有朝一日,为了换取利益,你会求着本王,要了她。”
“不可能!”祁昱珩怒道。
祁渊转身离去,“等到了那一天,你就会知道,凡事,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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