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慕宁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听过这一声“千岁千岁千千岁了”,上一次还是在上一世,身为祁皊元的皇后时听到的。
没想到这一世自己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尊荣,而这个尊荣,是祁昱珩给她的。
她不禁侧身看了他一眼。
祁家的血脉是极好的,尤其是祁昱珩,生得英俊绝伦,侧脸宛若笔笔镌刻一般,让他看起来有种俯视众生的帝王贵气。
安慕宁心想,上一世在她死后,祁皊元的皇位坐了多久?祁昱珩又是否从祁皊元手中夺走了皇位……
她随他坐上了萧炎牵来的马车。
问他:“太子殿下今日怎得出宫了?”
祁昱珩下意识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孤去了趟崇德行宫,父皇有口谕让孤传给皇叔。”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安慕宁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探究。
祁昱珩在祁渊面前总归是不自信的。
他怕,怕安慕宁还是会拿他跟祁渊作比较。
所以在提及祁渊的时候,他故意去看了安慕宁的神色,想要看看祁渊在安慕宁心中的分量。
但让他欣慰的是,她脸上并没有丝毫起伏,甚至没有问他祁帝给祁渊传的是什么口谕。
她不问,他为了继续试探,只好自己说。
“皇叔已经二十有八,身边却没个女子,父皇为了皇叔好,便给他赐了婚,不知宁儿是否还记得行宫里的那位女神医?”
安慕宁点头:“记得。”
祁昱珩骨节分明的长指摩挲在她掌心,深深得望着她,想要望到她心底去:“父皇给皇叔赐婚的女子,便是她。”
安慕宁浅笑一声:“郎才女貌。”
祁昱珩问:“宁儿当真这样觉得?”
“宁儿难道不应该这样觉得吗?”安慕宁反问,眼底的清澈似是对祁渊真的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祁昱珩终于放下心来:“孤也觉得他二人般配的很。”
可他虽语气轻描淡写,但回想起今日去找祁渊时他的神色与嗓音还有那黑云压城的气场,心下却是一片骇浪惊涛——
“祁政的旨,本王不接。”
“皇叔可知抗旨不尊的下场?”他急了。
祁渊却慢条斯理,背过手朝他一步一步逼近,俯身之际,嘴角勾起一抹残狞的笑:“抗旨不尊?那本王若是坐在那张龙椅上,那是否就没有抗旨不尊这一说了?”
就是这一句,吓得祁昱珩的脸色直接就煞白了:“皇叔要背上谋权篡位的骂名吗?!”
祁渊不屑一笑。
“太子好像不记得了,这大祁的皇位,本就是本王让给祁政的,本王要想拿回来,何须谋权篡位?本王想要,那便要得光明正大。”
祁昱珩驾着烈马离开崇德行宫,离开玉皇山的时候,那种心跳如擂鼓的滋味,快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祁渊就是个疯子!
“殿下?”安慕宁觉察到他的不对劲,抬手在他眼前晃来晃,这才收回祁昱珩的思绪,“殿下在想什么呢?”她问。
祁昱珩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将她的手再次收进掌心,告诉她:“没什么。”
隐约间他闻到了一股莫名的香味,是从她掌心,不,确切地说是从她衣袖里传来的,他此前从未在她身上闻到这股香味。
祁昱珩注意到了她衣袖里的香料,问道:“这是什么?”
安慕宁并不打算隐瞒他。
她将香料摊在他面前道:“是西域香料。”
“殿下还记得二皇子吗?二皇子的妃子是西域送来和亲的公主,而京城脚下那家有名的香料铺子便是她的嫁妆。”
“里面有各色各样的香料,宁儿前些日子去买了一些,而宁儿手上的这款香料,名唤百冥香,能扰人的心智。”
祁昱珩拧起了眉头:“这世间还有这样的香料?”
“这世间无奇不有。”安慕宁的语气别有深意。
她撩开马车帷幔,将葱茏玉手伸了出去,指间缓缓松开,那百冥香便随着风往后飘扬开来。
她在那一阵风声中说道:“百冥香,能扰人心智、激人怒意、放大人的情绪,甚至,能奴役人的所思、所想……”
这是她在安若芙身上得到的证实。
前些日子,她特意送了一匣金银首饰给安若芙。
明面上是恭贺她怀了祁国皇室血脉,实际上她在所有金银首饰上都抹了百冥香。
她想看看受这个剂量的百冥香影响,人会变成什么样。
结果没有让她失望。
在慎刑司,又或者是在刚才施粥的时候,安若芙的情绪都格外暴躁、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安若芙虽说趾高气昂惯了,但她都已经重活一世了,不应该还这么说话不过脑才对,除非是受到了百冥香的影响。
安慕宁放下帷幔,跟祁昱珩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殿下觉得,如果将百冥香用在敌军身上会如何?”
祁昱珩的眉头拧得更紧。
“一来,这个行径太过下作。”
“二来,若百冥香真能激发人的怒意、放大人的情绪,用在敌军身上,完全是在自掘坟墓。”
“待到那时,气势汹汹的敌军攻过来,叫我军如何对付?”
安慕宁在掌心吹了吹,那点细碎晶莹的粉末便飘扬了开来。
她道:“怒气冲冲的敌军除了怒气,还有什么?”
“智慧、谋略、沉稳,在百冥香的作用下他们都没有。”
“尽管惹怒他们,让他们带着大军发了疯地往前冲,冲入事先布置好的陷进,到时就连将大帅的头砍下来都轻松不已。”
“所以,这样的敌军又有什么可怕的?”
祁昱珩越来越不懂安慕宁要表达什么了,难道是让他给北厉蛮族下百冥香吗?她不像是那种会用下作手段作战的女人。
安慕宁知道他猜错了,对他摇了摇头。
她告诉他:“北厉与西域靠得太近,太近了,西域的百冥香,北厉想有便能有。”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在卜丝抽茧凌江一战的隐情,如果外祖父和大哥真的为救一个女子带着大军往前冲、身陷险境,那一定是在神智受损的情况下。
祁昱珩从始至终都没抓住安慕宁的重点,在听到安慕宁的这番话后,他担心的是远在疆界的苏妍桦——
“如果,如果北厉蛮族对我大祁十万将士用了百冥香,那我大祁这一战……”
必败两个字,他不敢说。
可事实不是他不敢说就不会发生的。
疆界。
苏妍桦一手持着长鞭,一手拿着利剑,斗志昂扬、怒发冲光,她将利剑直指往营地方向四处逃窜的北厉蛮族。
“原来北厉蛮族也不过如此!”
“呵,看来连妇女都能徒手斩杀老虎不过是夸大其词!”
“将士们,随本将军往前冲,今日本将军就要将北厉大皇子斩于剑下!将我大祁疆土扩至整个北厉!”
此时此刻的将士们也全都杀红了眼,将手上的利剑和枪举向半空:“大将军威武!我等誓死追随大将军!”
只有王倩茹觉得事情不对劲。
“大将军,这几日北厉蛮族连连败退,是不是太好打了?属下觉得事出有妖,怕——”
“怕什么?”苏妍桦相当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此刻正是应该乘胜追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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