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祁回安,半月有余。
途中整个车队在驿站驻扎的时候,安慕宁收到了御前伺候安帝的何公公来信。
她坐于桌案前,燃了油灯,将那封信打开,一字一句地看着。
有关安国的事情大抵和上一世的差不多,唯独有一件事出乎了安慕宁的意料——
那便是祁后要命人挖了她母妃的坟。
安慕宁捏着信件的手,骨节都泛了白。
多年前安后在她母妃死后造谣,毁她母妃清誉,致使她母妃尸身未能入皇陵,而是葬在了远离京城的玲珑山上。
安后此趟要挖她母妃的坟,打的是安国国库空虚的名号。
说是有位“得道高僧”算出玲珑山下有矿脉,若是能挖出此矿脉,能解安国国库空虚之急。
有了钱,就能充实国库,壮大军队,应对压境的四十万涅槃铁骑。
安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竟真就允了安后挖他曾经恩宠无限的妃子的坟。
曾经恩宠无限吗?
安慕宁捏紧信件,不禁冷笑。
安帝应该从来就没爱过她母妃。
强取豪夺也不过是为了控制她母妃身后的母家,徐家军。
否则安帝怎么会在她母妃死后,一改往常,允许安后三番两次地利用她母妃尸首借题发挥?
安帝真就信了她母妃与同门师兄在后花园私会一事吗?
或许安帝是半信半疑的。
但为了能够在她母妃死后仍然控制偌大的徐家军,便任由安后坐实了此事。
甚至推波助澜,以此让她外祖父对他有愧,致使整个徐家军对他愈发效忠。
安慕宁渐次冷笑。
这便是帝王家的凉薄,为了权势的勾心斗心、暗流涌动。
她将那封信递到了油灯前,火苗窜起,缓缓吞噬了那封信,她太过难受,以至于那簇火快烧到她手上的时候她都没有松手。
“安慕宁。”
进屋的祁渊看到了这一幕,一个瞬移便来到了她面前,眉心紧拧地握住她的手,将最后那块被她死死捏着的信封一角抖落。
“疯了吗?”他说了这么一句。
“我是疯了……”安慕宁没有反驳,她攥紧纤指,胸膛起伏,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可就在她要将情绪压下的最后一瞬,她妥协了,任由这股情绪发泄出来,转身撞入祁渊的怀里,揉着他精壮的腰肢哭了起来。
“祁渊,安帝安后要挖我母妃的坟,他们要挖我母妃的坟,我忍不了,我真的忍不了……”
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真实的她。
不是虚情假意,便是走身不走心,全都是为了达到目的的蓄意为之,但现在的她,是真正的她。
祁渊薄唇紧抿,脸色沉到了极致。
他颀长挺拔地站在那里,任由她像个孩子一样地紧紧揪着他腰上的衣袍不撒手,颤着纤弱的肩膀哭,不停地哭。
他将掌心覆在她那头青丝之上,跟她说:“明日我们便启程,不去安国京城,去玲珑山。”
“你受的委屈,本王都替你让他们还回来。”
……
玲珑山下,一片混乱。
世世代代都住在山脚下的村民们举着铁铲、锄头,对着高立于马上的官兵们怒目圆睁地叫喊。
“玲珑山是我们的家,你们不能炸了玲珑山!”
“对!”
“玲珑山葬着我们无数先人,还有大安熙妃娘娘!”
“你们大张旗鼓地来炸山、挖坟,就为了寻那莫须有的矿脉,就不怕扰了熙妃娘娘的清净,遭报应吗?!”
“你们快从玲珑山滚出去!滚出去!”
平日里淳朴良善的村民们,这会儿为了护住玲珑山护住他们的家,不管是男女老少,全都举起了铁铲、锄头,甚至还有菜刀的,壮着胆一致对外叫嚣道:“滚出去!滚出去!”
气势太过粗鲁野蛮,一时间竟真的让官兵们乱了阵脚。
不得不勒紧缰绳止住马蹄:“刀剑不长眼,都往后退!往后退!”
没想到他们的威慑力没有一点用,村民们非但没有往后退,还更加齐心协力地往前逼近了一步。
“滚出去!滚出去!”
“这——”官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炸玲珑山,挖坟,不惜一切代价地找到矿脉,至于玲珑山原有的村民没了家该怎么办,他们并没有收到相关命令。
正在两边僵持的时候,前去报信的官兵回来了。
他高喊了一声:“杭城知府到!”
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马蹄声,像是来了很多人,这让刚才壮起胆来的村名们心里打起了鼓,但都丝毫不退缩地捏紧了手里的工具。
“不管是知府来了还是谁来了都不能炸山挖坟!”
“对!”
“炸了山要我们往哪里去?!不管我们死活了吗!”
“大胆刁民!”一声浑厚的声音突然由远及近地传来。
紧接着众人们看到了高立于马上、一身绛蓝色官袍的男子。
他怒发冲冠道:“炸玲玲山挖坟,乃安帝、安后的旨意!”
“你们这些乡野村夫竟拿着武器对着我大安官兵,反了你们!忤逆安帝、安后的意思,你们这是要谋反吗?!”
杭城知府名唤王子恒,是当今安国丞相门生的门生,而当今安后是丞相的女儿,他自然相当舔狗地站在他们那边。
至于玲珑山被炸,原有的村民该怎么办,他可不管。
一句话就给这些淳朴良善的村民安上了一个暴民的罪名。
“你们当中谁是主谋?”
“竟敢敢公然挑衅我大安皇权,忤逆陛下、皇后的意思,这是要株连九族的!”
株连九族的话一说出来,众村民们都瞪大了双目。
其中一个身形魁梧的大壮站了出来:“我们只是想护住我们的家!这都要株连九族的话,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杭城知府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他指着他道:“原来你就是主谋!”
“来人啊!替本官抓了他!押回府衙严刑拷打!看他是哪国派来的细作,竟挑拨陛下娘娘与大安百姓的关系!”
这句话一说出来,刚才的官兵全都齐刷刷下了马,挥起兵器就要去抓大壮。
“大壮不是细作!他不是!啊!我跟你们拼了!”
那些村民自然不会轻易让官兵如愿,全都举着铁铲、锄头、菜刀,怒气汹汹地要护住大壮。
奈何他们只有蛮力,有勇无谋,再加上村民当中妇女、老少的人多,没一会儿的功夫大壮就官兵被抓了,还有不少村民受了伤。
王子恒高高在上地立于马上。
他勒着缰绳,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村民们,趾高气昂道:“本官奉的可是陛下、娘娘的旨意!你们这些乡野村夫,如果能在你们祖先的墓地里挖到矿脉,那是你们祖上烧高香为国效力了!”
“别不识好歹!”
“就连熙妃娘娘的坟,本官都挖得,更和况是你们这些贱民!不自量力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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