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和史思明一直讨论到了下半夜,渐渐地聊到了事情的关键。
“不敢隐瞒陛下,自我被李亨放走之后,这一路上也一直在想他放走我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是不是想让我做一些不利于陛下的事情,可是我思前想后,总是觉得不可能啊,他并没有要求我做什么事情,也没有谈什么条件,就这么毫无理由地把我放走了,总让我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真的没有让你做什么不利于我的事情吗?”安禄山斜着眼睛看着他,故意用一种狐疑的眼光打量着他。
“陛下!我愿意对天起誓!如果我有一丝背叛陛下的心思,那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史思明做出了发誓的动作。
安禄山摇了摇头,“史将军,言重了。”
安禄山的皮下之人,显然也是了解中唐这段历史的,虽然史思明当年反的是杀死了自己父亲的安庆绪,但这种反骨之人,他还是心中存在着不少芥蒂,虽然身边的很多大臣劝他接受史思明的归来。
他自己也非常清楚,为今之计,还是要依仗这个史思明的,可就是很难过得了心中的那一关,这可能就是拥有上帝视角的人的困境吧,有时候明明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怎样的,但还是只能选择眼睁睁地看着既定的结果发生,仿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自己无法违抗。
史思明见安禄山陷入了思考之中,不敢打扰,就静静地看着他,还是安禄山回过神来之后问道,“史将军,我觉得你刚刚说得有道理,这李亨仅仅只是放走了你,进而扩大我的势力,然后再利用我来反抗他的父亲呢,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还想利用他来瓦解唐军之间的团结呢。这件事情并不复杂,随便想一想就能明白其中道理。”
史思明点了点头,“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只不过我不明白李亨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出一些亲痛仇快的事情来啊。”
安禄山解释道:“我之前得到了一个消息,当时陈玄礼发动兵谏的时候,太子默许,之后远遁灵武,趁着李隆基去四川之际,想要在那里登基称帝,尊李隆基为太上皇,架空他。”
史思明他大吃一惊,“这等私密的事情,陛下您是如何得知的啊?”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总之你相信我的判断就对了。”安禄山总不可能把自己预知历史的事情告诉他的,而且现在历史的走向已经随着张天望的到来发生了改变了。
“是,陛下,之前臣也曾得到过消息,李隆基他们确实要入蜀,但随后直接去了灵武了,是不是李隆基他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呢?”史思明问道。
“哼,他当然知道。”安禄山此时有些恨张天望穿越过来,如果任由自己发挥的话,恐怕此时此刻自己已经完成了一统天下了,进而可以尽情地享受着暴君的生活。
史思明又问道:“既然如此,李亨身为太子,此举视同谋反,那么李隆基为什么要放过他呢?”
“他所谋者大呗。这也是我佩服他的地方,我可是连亲儿子都能杀的人,可是他为了对付我们,竟然这么能忍。”安禄山眼神变得阴毒,“据我所知,李亨所行的悖逆之事,远远不止这些,可是他依然能为了大局着想,选择不追究,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啊。”
史思明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晚上与安禄山的谈话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以至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史思明还是说出了藏在他心中许久的疑问,“陛下,即使您的信息都是真的,李亨他又何必如此呢?李隆基都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等待着正常继位不行吗?”
“之前是因为李亨他受到的压迫太重了,李林甫这个奸相我见了都害怕,更何况那个废物呢?之后又是杨氏兄妹的各种排挤,你也知道,如果不是杨国忠处处与我作对的话,我是想等李隆基死了之后再造反的!”安禄山解释道。
史思明微微蹙眉,“臣之前在长安,看到了李隆基册封广平王李豫为皇太孙的诏书了,这不是都表明了他对李亨这个太子既往不咎了吗?现在这个样子又是何必呢?”
“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是你的话,做出了这种事情,还能想着有一个好结果吗?”安禄山冷笑道,“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得而知,不过清楚太子想搞事情这个关键,就可以针对性地搞点事情了。”
史思明点了点头,“陛下所言甚是,只不过李亨放走了我,我如同鸟入丛林,他无法掌控于我,与他而言,即使日后能顺利登基,岂不是也百害而无一利?”
“那我问你,为什么会再给你找美妻艳妾呢?”安禄山反问道。
“这……陛下关心于臣,是臣莫大的殊荣。”
未等史思明说完,安禄山直接粗暴地打算了他,“放屁!什么殊荣,朕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怕李亨用你在长安的家眷作为人质,进而控制你,让你有首鼠两端的可能性。
史思明此时此刻才终于明白了这些日子安禄山所做的一切。
“让你没有了后顾之忧,朕就没有了后顾之忧,这个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吧?”安禄山起身拍了拍史思明的肩膀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史将军先回去吧,抓紧时间养好伤,你还有重要的任务呢。”
史思明扶着椅子背站了起来,“臣告退。”
史思明走了没几步,安禄山叫住了他,“史将军,我训练的那八百‘特种兵’交给你来节制如何?”
“这个……臣没有信心,这些兵尖子每一个都是陛下精心训练的,我怕……”
“怕什么?这些‘特种兵’就是我留给你的秘密武器,只要你运用恰当,出其不意地杀出,必能取得重要大的战果。”安禄山非常有信心,“要知道,这些兵是百里挑一的,我说的百里挑一是真正的百里挑一。”
“臣明白。”
“你不明白,朕所说的百里挑一,是一百个人里面只能活下来一个。”安禄山的话音刚落,史思明的心中顿时一惊,他知道安禄山这个人很疯狂,但实在没有想到竟然会疯狂到这种程度,对于老百姓,他视人命为草芥也就罢了,这与其出生入死的将士,他都可以如此的对待,尽管他听得出来,安禄山的言语中有夸张的成分,但依旧让人不寒而栗,恐怕这个人是无法与之共事的。
史思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臣一定不辱使命!”
……
对史思明来讲,上一次上战场就是他守卫长安的时候,如今再次与人列阵对峙,有点恍然隔世的感觉,看着对方将旗上飘扬的“李”字,他还是从内心之中产生了不小的恐惧。
李光弼与阵前叫阵,“史思明,尔等战败后投降我大唐,却降而复叛,岂有此理,如今你罪大恶极,本将军劝你立即倒戈投降,戴罪立功,或许大唐皇帝陛下能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看来想要史某戴罪立功的人还是挺多的啊。”史思明打马上前,“李将军,咱们数次交手,你见史某合适退缩过?当时在长安,我也战斗到了最后才选择投降的,可我只要再坚持一下,当时被关进大牢的人,可就不是我了,也许是你们大唐的皇上!”
李光弼十分的恼火,“少在这里大放厥词!我大唐皇帝是天选之子,天命所归,尔等叛逆之贼,失败是注定的事情!你原本就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过,是陛下他宅心仁厚,放过了你,保全了你的家人,可你竟然不思悔改,竟然再次反叛,与三姓家奴的吕布又有何异?你这等无君无父,背信弃义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李将军!何必如此动怒呢?骂几句狠话可是骂不死史某”史思明笑道,“李将军,咱们都是军人,真要一决生死,又何必呈口舌之利呢?咱二人战场上见真章吧!”
李光弼冷笑一声道:“正可谓是‘败军之将,安敢言勇’,你数次败于我手,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列阵吧,我势必生擒了你,交于陛下处置!”
史思明示意手下的旗官挥舞着军旗,军阵发生了变化,李光弼见状,也开始变换着军阵。
两军厮杀在一起,李光弼看着焦灼的战局,心中万分地紧张,因为他看得出来,虽然经过了数月的消磨,但叛军的实力并没有消减,反而愈发地强悍起来。
之前丢了范阳等地,尽管是他们为了收缩战力,主动放弃的,毕竟那里是敌后,孤军深入万分危险,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但毕竟还是丢城失地。
皇帝虽然没有怪罪他们,但在李光弼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本来这次与史思明之战仅是试探叛军的战力,不需要他这个大将亲自指挥的,但他对失地的痛心,对史思明的不满,都促使他亲自来看看。
正在两军战到白热化的阶段,突然从山间的一条小径处冲出来八百个骑兵直冲着李光弼的指挥处而来。
这在两军交战之中也是经常遇见的事情,先登、斩将、夺旗都是极大的军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以也会有这种敢死队专门冲着敌军大将而来。
李光弼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对这种情形并未在意,直接让自己的护卫队拦在了自己的面前,可是不一会儿,他的副将就觉察到不对劲儿,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八百个骑兵就一路斩杀了数十名将士,一瞬间就与他们只有数丈远的距离了。
副将忙道:“李将军你先后撤,我觉得这些叛军有些不对,你看,他们刚刚冲进军阵中,我们的人都散了,根本没有办法反击,近者皆被他们斩于马下,朝着我们的方向过来了,他们的目标是您啊!”
李光弼道:“那就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先遣队们,你们冲,把他们击退!”
李光弼的先遣队有两千余人,也是一等一的兵尖子,可是刚冲过去与他们过了不到两个回合,有半数被杀被俘,而八百骑兵仅仅损失了数十骑,这把李光弼都看呆住了。
还是副将率先明白了过了,“李将军,快回营地!快走,末将为你殿后!”
李光弼皱了皱眉头道:“不行,我不能撤,一旦我走了,所有的部队失去了指挥,马上就会兵败如山倒的!”
“太危险了!李将军,这些兵太过诡异,比之前圣上亲自调教的那些士兵还要剽悍,若是您出事了,那军心可真的就散了。”
李光弼生气地说:“我可以战死,但不能被这几百个兵吓得逃窜。”说罢,他拔出了自己的剑,怒目盯着即将靠近的那些特种兵。
突然一根箭射中了李光弼右肩的铠甲,好在铠甲坚硬,没有射穿,但副将已经大惊失色了,他示意左右立马鸣金收兵,护送着李光弼后撤,说时迟,那时快,三十几个特种兵已经越过了防线,直朝李光弼的所在而来。
“李将军请以大事为重!您要是出事了,咱们军可就完了!”
李光弼无奈调转马头,往后方飞驰,好在他的马好,特种兵追之不及,副将直接丢掉了缰绳,任马自由行走,带着李光弼的卫兵断后,在斩杀了几名特种兵之后,数十把长矛贯穿了副将的身体,副将口吐鲜血,坠落马下。
李光弼在飞驰的马上回头看到了这一幕,忍住泪,挥动马鞭重重地打了几下马股,带着败退的将士迅速地回到了城中。
此次交战大败,李光弼看着灰头土脸的士兵,心中万分悔恨,他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几百骑兵,就能把自己数万的军队打成这个样子。但他没有时间悲伤,他需要赶紧整顿兵务提振士气,叛军得此一胜,恐怕会转守为攻,攻击自己的驻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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