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下世家势大,皇权势微。北边有以“五姓七望”为尊,南边则以“江南八大家”为新贵。
其中,“五姓七望”指的分别是,琅琊王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兰陵萧氏、颍川陈氏、陈郡谢氏。
这七家都是自祖上起就功勋卓越,门生故吏众多,传承数百年,根基深厚。
但,近几十年来,北边胡人屡屡来犯,边境不断失守,这些在北部盘踞多年的世家,难免有所折损。
于是就给了不少南边的世家发展的机会,同时原本在北边的部分世家也顺势南下发展,“江南八大家”应运而生。
分别是,庐江李氏、姑苏王氏、广陵陈氏、建康苏氏、临川郑氏、绍陵上官氏、东阳海氏、章郡刘氏。
“我便是出身兰陵萧氏。”萧伯一提及出身,眉眼间的那份自傲难以掩饰。
李令皎却从他的话里发现了些许端倪,露出思索之色,问道:“照你这么说,兰陵萧氏既然是北边的士族,你怎么会到南方来担任乡长?”
萧伯一脸上的那份傲然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人艰不拆的尴尬。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既是世家,自然也免不了斗争……”
她却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连珠炮似得发问:“是吗?所以你是在权斗中失利,被放逐到这边的?来这边多久了?住的习惯吗?放逐到这儿就给一个乡长的职位,看上去是不准备让你回去了?”
萧伯一神情越发尴尬。
还真全都让仙姑给说中了。
当初将他赶到这里来的时候,家族应当真的没打算让他回去。
千里奔赴一路上颠沛流离,身边的护卫仆役都散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忠心老仆。到了地方,他就因为水土不服病了一年,老仆悉心照料,好歹是将他从黄泉路上给拽回来了,刚过了没多久的好日子,干旱就来临了。
他出身士族,而今虽然是落魄了,但身上多少还是有些底蕴,供自己和老仆吃喝是没有问题的。却没想到,老仆身体太差,患上痢疾没多久就去了。
或许,家族也希望他和老仆一样死了算了吧。
但……
萧伯一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和他从书上读来的所有女仙形象都不一样,并没有出尘绝世的容貌,也不像传闻中那样餐风饮露。
但,他无比地确信,自己当初选择投靠这位仙姑,是正确的。
只有她有这个能力,帮他回去。
“已有些年头了,南北风俗迥异,适应起来自然是有些难,只不过住久了也就习惯了。”
萧伯一有些惋惜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人到中年,居然露出有些自怜的神色。
“只可惜,此地偏远,商品流通也是不便,就连脂粉也没有,我已有数年不曾擦过粉了。”
等等……
李令皎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点,呆滞了一瞬,“擦、擦粉?”
萧伯一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
李令皎一脸便秘地将萧伯一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没错呀,这就是个男人,而且是个长了胡子的中年大叔男。
脑海里浮现萧伯一对着镜子,擦着粉的样子,李令皎一阵恶寒,后背一层鸡皮疙瘩。
萧伯一却一脸怀念往昔之色,叹息道:“当年我也是风姿翩翩的儿郎,凡是我涂过粉,都能一日涨三次价……“
李令皎:“……”
还真别说,她想起来了,历史上还真流行过男人化妆。
尽管从萧伯一的介绍里,她已经大致可以确定,这是个架空的时代。
但是,她也发现,这个时代,与历史书上记载的魏晋南北朝高度相似。甚至就连男人涂脂抹粉这点,也很相似。
想必,这个世界里,大部分百姓的生活,也与那个时代差不多吧……
她的眉眼间,掠过一抹怅然。
……
李令皎没想到的是,她才吐槽完萧伯一从前居然化妆这件事,没几天,自己的面前就真的出现了一个化妆的男人。
“拜见仙姑,我家郎君仰慕仙姑芳名已久,愿以此物相赠,请您近前相谈。”
村口处,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双手捧上一个珠宝匣子,满脸堆笑地同李令皎说话。
李令皎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并没有动作。
她刚刚还在指点村民们翻红薯,将收获的红薯晾在太阳下翻面,确定干燥了就收进仓库里去。
突然,岑小荷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前几天那人又过来了,而且还请她代为传话,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仙姑。
李令皎已经从萧伯一的口中,得知这人大概率是出身士族,心里不由得多想了些,难道是听说了自己在乡野间的贤名,特意来谒见,想招揽她做幕僚之类的?
走到村口的时候,她脑子里,已经从吕雉请商山四皓出山,演绎到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的剧情。
结果,到了村口,就只有一个牵着毛驴的仆役。
远远的,可以看到有一匹白马正站在路边,上面坐着个白衣的年轻公子。距离太远,她近视眼,看不清对方的脸。
那仆役将手里的珠宝匣奉上,等了许久,还没有等到仙姑抬手接过,脸上的笑都有些僵了。
他只好压低了声音道:“便是仙姑娘娘无意,也请收下这份薄礼,看一看我家郎君的心意。”
“不用,有什么事直说就好。”李令皎直言谢绝。
她看那匣子的大小,约莫放进去的是宝石珍珠一类,也有可能是耳环,总之不是她现在需要的东西。
杜二有些尴尬,依旧维持着捧上匣子的动作不变,改口道:“里面有郎君写给您的信。”
郎君来的时候,可是做了两手准备。
既然是仙姑,那就不一定能看上凡俗之物,不如以他的才华打动。
拿着笔琢磨了半天,郑彧没写出一句诗,最后翻了今年谢氏郎君的新出的诗集,从里面抄了一首。
杜二:“……”有这样的郎君,他也觉得丢脸。
只希望这位仙姑对谢望之的诗不熟,看不出来。
李令皎也很想知道,这里面写的,不会是什么请她出山之类的话吧。
于是打开了匣子,果真从里面看到了一张折起来的纸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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