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换熏香端茶添水撤果子换碟子,又快又轻巧,都不必帝后吩咐,她眼里盯着事儿,直接就办了。
容音见皇帝时不时就要用余光去瞟嬿婉,笑道:“皇上若是喜欢她,带去御前伺候未为不可。她是内务府包衣世家的姑娘,清白可靠,难得办事妥帖周全,学写字画画儿,什么都快。”
一旁的明朗露出又不舍,又希望嬿婉快点走的表情。
嬿婉慌了手脚,但帝后不点她,她也不能张口啊。
她不想去御前伺候。长春宫这五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五年,主子好性儿,她不必提心吊胆时刻提防犯错,主子不会训斥她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不争气养不起弟弟,还教她读书识字、画画唱曲,并不以她的民间小调为粗鄙,更不轻贱她的人格和尊严——满宫里算算,除了长春宫,还有什么地方的宫女有这样的日子?除了长春宫,在哪里当差不是被人叫到名字先抖一抖精神的?
莲心是官太太了还少不了婆母夫君两重磕绊,长春宫这样才好呢,她哪里都不想去。
皇帝像是才醒神一样,移开眼神,却是看向之前容音临帖的书桌,探头探脑的,说道:“罢,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是皇后亲口说的妥帖周全,就继续在长春宫当差吧。朕是觉得她有几分眼熟……既然是包衣世家的姑娘,她家姓什么?嬿婉是哪两个字?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容音代答说:“是嬿婉新婚的两个字,她家姓魏,她父亲就是以前的内务府大臣魏清泰。先帝爷时魏清泰曾经犯过错,后来也都饶了。可怜她父亲去得早,家里只得一个寡母一个弟弟,也是凄凉。前些年她当差也颇受了些苦。”
容音又想起了璎珞,一时分不清璎珞遭罪更多,还是嬿婉受累更多,想起还是璎珞更遭罪些,璎珞几次被皇帝磋磨,她都没能护住她,而后更是为了回到她身边,在雪地里跪了好几个时辰。
容音陷入回忆,有些难过。
皇帝却兴致勃勃地问:“当宫女被主子责骂也是常理,虽然三令五申要体恤下情,恐怕真正能做到的,也没有几个。不过,能被皇后说‘颇受了些苦’,看来也是不一般。你有什么委屈,说来朕给你做主。”
嬿婉看看容音,容音轻点下巴,嬿婉才说:“奴才不懂事,本该受教的,并未觉得委屈,而后得以侍奉皇后娘娘,奴才已经得了天大的造化。”
皇帝闻言笑了笑,他的笑容有些怪异,容音也琢磨不透,他将手中折扇递与嬿婉:“赶明儿皇后给她相看个好人家,朕看着喜欢,就当嫁妹妹罢。”
容音示意嬿婉接下谢恩,又笑道:“臣妾的明朗也是好的,只舍不得送出去,皇上一并赏了吧?”
皇帝早就注意到脸部表情非常丰富的明朗,又将进忠新送上的另一把扇子也递了过去:“皇后说的是,这把就给明朗。你们照顾得好,以后还有赏。罢了,璟瑟那孩子呢?今儿是她生辰,朕特意来瞧她……”
——
皇帝在长春宫吃过晚膳和宵夜才走,连奏折都是在长春宫处理的。
东西六宫都腌在醋缸里了,听说皇帝没留宿,又要酸溜溜地说“有嫡出的绊住又如何,到底留不住心哪”。
别人犹可,嘉妃最恨,她的四阿哥,大贵之子,生辰时,皇帝只打发进忠接四阿哥到养心殿吃了顿晚饭就送回来了,别的一概没有。
而皇后的公主过生日,皇帝竟然带着朝政去长春宫看望她们母女。
丽心劝慰说是年初几个月皇帝久病方愈,实在抽不出身,嘉妃忍不住狞笑:她倒要看看,永琏生辰、永璋生辰怎么个说法,若是不一样……呵!
——
养心殿。
皇帝处理完政务,还将往年的奏折批复拿来检查,一看就看到亥时过半,这才准备就寝。
宫女们服侍他换好衣服,进忠方跟上伺候。
自从病愈后,进忠就很清楚,皇帝有些什么不一样了,比如近身事务都由宫女打理,不过他并不亲近女色。
他不敢往坏了猜,皇帝真有事他这个近身太监第一个送命,反正天下没乱,日子更好过了,而且皇帝身上的特征也都没变,不是吗?
进忠也很明白,皇帝知道他猜到了,他们就和皇后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进忠规规矩矩服侍皇帝躺下,忽然听皇帝吩咐说:“找个人去查明白,皇后身边的宫女魏嬿婉,生平所有事情,从生辰八字到现在如何当差,一点都不能缺。”
“奴才遵旨,这就去办。”
“还有,明儿一大早,找皇后讨个亲手写的字纸,不拘什么缘由,万万是皇后亲手写的。”
“奴才明白,奴才亲自办妥这事儿。”
床幔缓缓放下,皇帝睁眼看着漆黑的床顶。
到底是……一魂二体所以身有相似仿佛,还是……
他睡不着了。
——
要皇后亲笔写的字纸很容易,进忠请了皇帝的旨意,谎称皇帝要一对皇后写的楹联,轻轻松松就哄到了。
皇帝的表情当时非常复杂,在殿内着急地走来走去,“去长春宫”四个字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进忠头一次知道皇帝还能这般心浮气躁。
最后皇帝自己写了一百个“忍”字,让进忠收着别丢了。
另一件事,查魏嬿婉的生平,最先是交给毓瑚姑姑去办的,查了半月,问着就是“有眉目了”,皇帝明显很不满意,连带看进忠都不顺眼。
进忠只得特意把进保放出去干活,又周折打听得知,有个叫凌云彻的侍卫和嬿婉是同乡,把他灌得烂醉又套了他一堆话。
加上四执库的芬姑姑、花房管事的口述,总算七拼八凑地把这件事给弄明白了。
生辰八字、入宫经历,以及皇后从乾隆三年就开始找魏清泰的女儿这件事都查得明明白白。
这让皇帝心中的猜测越加可信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道:“带上朕写的‘忍’字儿,去长春宫。”
今天很晚了,接到所有消息已经是亥时,而明天就是永琏的生日,但是皇帝等不了,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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