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小姨付账,方多病就不收敛了,当即喊了小二过来,又加了胡椒醋鲜虾、椒末羊肉和一道蒸鲜鱼。
李莲花只能笑着耸耸肩,感慨了一句“大少爷就是大少爷。”
“客官,可要来杯米酒?”
“客官,可要给姑娘们买朵花?”
“客官,可要听曲?”
东市最红火的店里都有歌女会到顾客的桌前唱几首小调,讨些赏钱,也会有兜售糖水米酒的商贩,甚至还有些闲汉在门口晃悠,等着帮顾客跑腿出去买个水果什么的。
一门心思在李莲花身上的何晓凤觉得他们很烦。
她看出来李莲花对她这个“武林第三美人”兴趣缺缺,但天机山庄的人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主,思来想去,只能借着方小宝的话题跟李莲花攀关系。
“李神医,你不知道,我们家小宝呀,从小就有江湖梦,一心想成为李相夷那样的大侠。”
“但他别说武功不行,人也特别单纯,容易被骗。”小姨损起自家孩子来毫不留情:“这回跑出去,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这孩子喜欢逞英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曾经为了抓一个小贼,自己把腿摔断了……”
“而且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五谷不分的,却很倔,我真担心她娘断了他的钱财会害他流落街头……”
“小姨!你不要再揭我老底了!”方多病又羞又恼,伸手去捂小姨的嘴。
李莲花可是他初入江湖交的第一个朋友,本来就因为江湖经验不足被他嫌弃,还要被小姨当面翻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最重要的事,小姨一来,他就立即平白矮了一辈。
李莲花只坐在一旁笑,一点没有往常的敷衍客套,目光透着一丝慈爱。
叶灼看他难得这么开心,心里突然软了一下。
但他是真的把方小宝当做自己的亲人,而不只是徒弟。
可惜,方小宝在他心里终究是个需要照料的小朋友。
他总在无声地引导他,在有把握的场合放手让他去试、去成长,又在有危险的时候把他支得远远地,从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虚弱狼狈。
她仿佛看见他一日日计算着离别,将方小宝所需要的东西都给他打包好,在自己心里默默告别。
这对一心想要跟他做知己至交的方小宝来说,真的是有点残忍。
她轻轻叹了口气。
李相夷……你知道你在我心里也是个小朋友吗。
我总是忍不住怀念你骄纵得意的样子,眼睛睁得滚圆的样子,甚至红着眼眶气到发抖的样子。
我总是担心你苛责自己,固执地拒绝旁人的好意,一个人去捱那些风霜雨雪。
你也是被人爱着的呀,为什么要把所有人都当做需要你保护,却不能被你依靠的对象呢?
李莲花没有注意到叶姑娘的神色,他听着方小宝的童年趣事,掩唇笑了一会,然后忽然觉得头微微有点疼。
他注意力又开始不集中了。
一个聒噪的方小宝,再加上一个热情泼辣的何晓凤,吵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视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模糊,光影晃动,变得越来越像幻觉。
李莲花只好抿了一口酒,强迫自己想些什么。
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若要给窦大人塞个纸条书信什么的,倒是方便。
他思考的时候,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下轻轻扣着。
叶灼忽然忍不住伸出手去,在桌子底下抓住了李莲花的手。
他的气血运行有些滞涩,指尖始终冰冰凉凉的。
李莲花诧异地抬头看她,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吓了一跳。
她原先只是突然很想不管不顾地靠近他一下,却被他抬眼瞬间的迷茫击中,然后立即猜到他此时身体不适,当即运转起扬州慢,渡了些带着暖意的内力过去。
李莲花怔然了两秒,传音道了句谢。
他也不明白叶姑娘是如何看出来他的异常,他分明装得天衣无缝……
这种程度的不适,他早就习惯了啊。
可是她渡完了内力也不松手,就这么虚虚地握着他的指尖,好像不敢太过逾越,又强势得不愿意松开。
他很多年没有碰过女孩子的手了。
细腻,柔软,温热,坚定。
他不太敢去看她的眼睛,所以不知道她也微微别开了脸。
叶灼本以为他会冷不丁将手抽走的。
可是他没有。
她突然想,他在尝试接受我的靠近……我不能辜负。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一会,直到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何晓凤唤小二来结账。
“李神医,你们是不是住在武林客栈呀?”何晓凤眨了眨眼,“正好我在驿馆住得也不适应,再说,我得就近照顾小宝——”
“诶诶诶小姨,可别可别。”方多病连忙阻止,“这客栈早都没有房间了,我都跟李莲花挤在一间房呢。何况这距婚仪不也没几天了吗,我们慕娩山庄见,好吧?”
何晓凤还想说些什么,被方多病连连打岔糊弄了过去。
四人饭后又在东市逛了一圈,然后小姨执意要送他们回去,见武林客栈内确实人满为患,不少人是四五人挤在一间房内,终于放弃了要搬过来住的想法。
方多病也没说谎,只是小姨不知道,他们其实给笛飞声留了一间上房。
就在李莲花隔壁。
而笛盟主时来时不来,所以那间房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浪费钱。
今夜李莲花借口说方多病晚上睡觉不安分吵到他,自己搬去留给笛飞声的空屋住下——他有些事要一个人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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