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门主,已经搜查过两轮,未发现可疑人等。”
李相夷从屋顶上飞掠下来,落在院中,并不言语。
那种目光又来了——
叶灼知道他有所察觉,但实在忍不住不去看他。
此刻少年剑神抱剑站在晨光里,本身却仿佛比晨光还要亮。
他神色冷峻,眉头微皱,思索片刻便行云流水地下了好几道命令——如后世传闻的那般像个说一不二的门主,而非剑客或少侠。
若不是绝世高手潜入四顾门,就是有人以邪门异术试图乱他心志——这世上绝没有鬼,都是人搞出来怪力乱神的东西。
所以找不到人,他就开始排查饮食、香气、巫祝之物。
不管是什么,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四顾门崛起得太快,不知多少人想在背后搞小动作,而且众所周知四顾门有个极大的弱点,就是大权集于李相夷一身——只要他死了,没有人能全盘接下四顾门的事务,也没有足够的武力震慑,多半会不攻自破。
而他的生辰八字也不算秘密,知道的人挺多……
那种目光又来了!
而且近在咫尺!
李相夷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
刚刚他一个人在书房里,那视线好像还有所顾忌,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毫不掩饰——有如附骨之疽,让人如芒在背。
李相夷面上冷峻倨傲,实际心里发毛得不行。
这么多门人簇拥都不能让他忽视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尤其是,那目光越发肆无忌惮,仿佛正上下来回细细描摹自己……还颇有些缠绵悱恻……该不会是什么……艳鬼吧?
他被这念头吓了一跳。
昨日刚看了个写苗疆秘术的话本,里面描述了一种叫桃花劫的咒法,是巫祭拿活人与死人配了冥婚,活人便被鬼魂缠上,待夜晚阴气最重之时……
“紫衿,今夜是不是有什么酒局?”
“啊,是啊,徐大人即将调任杭州巡抚,今夜在平康坊摆宴辞行,但相夷你不是说要处理江海帮的事,没空去吗?”
“下午就能处理完,一起去吧。”
肖紫衿不明所以,还觉得李相夷终于开窍——官场上的迎来送往虽然没意思,但酒局有意思啊!
还能结交许多武林后辈。
啊,尤其是……还能听他们吹捧四顾门。
于是李相夷就这么坐在中堂,一目十行看完卷宗,然后迅速指出疑点和破案思路,将江海帮的案子飞书交由纪汉佛处理,再简单收拾一下便跟肖紫衿一同出门了。
叶灼自然一直在看他。
不管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认真想案子的样子都格外迷人,有了答案故意卖关子的骄傲模样也格外迷人……只是今日李相夷有点儿急躁,也顾不上卖弄他的聪明,给纪汉佛的提示十分言简意赅。
等到他出门,叶灼也一路光明正大的跟着,穿过繁华的东市——一路上肖紫衿都在炫耀他得了什么珍贵品种的牡丹,徐大人最喜牡丹,可收藏还是不如他……李相夷则像有心事一般胡乱敷衍,左顾右盼。
“相夷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
李相夷在想,能不能跟紫衿说他今日感觉撞鬼了。
然而他还在犹豫,冷不丁听见身后有人幽幽地说——
“这位少侠,阳气过旺易招阴气相聚,不吉啊。”
李相夷顿时一个激灵。
别说李相夷,叶灼听见这声音也一个激灵。
两人,啊不,一人,和一不知道什么的存在,几乎是同时回头看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摆摊的游方郎中,穿着不起眼的青衫,正低头看手中的《黄帝内经》。
叶灼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怎么还能同时出现李相夷和李莲花呢??
而且连莲花楼都出现了!
李相夷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回过神来,上下打量那人两眼,心道:只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
他旋即勾唇一笑,用戏谑的语气念了一遍幡子上的词:“呵,妙手回春,包治百病?”
“哎哟,那可不是吗。”李莲花毫不谦虚地受了,随手拿起一包药晃了晃,“只需一服,就能治你的‘白日见鬼’之症。”
“谁白日见鬼。”李相夷不屑道:“少在这故弄玄虚。”
“游方术士还不都是这一套,相夷不必理睬。”肖紫衿急着去赴宴,随手拉了李相夷一把。
然而李莲花只略微抬眸看了他一眼,他就像是被定住了那样走不动了。
李相夷这下看清了他的脸,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却又说不上来在哪儿见过——于是平白生出一种想要探究的兴趣,索性一撩衣摆在李莲花对面坐下了。
“做你们这行,不是应该写‘天机妙算,未卜先知’吗?”李相夷伸手拨动了两下桌上的膏药,“至少也该装个瞎子吧?”
“嗯,这个大隐隐于市,装瞎子反而太过招摇,那都是不入流的小辈才做的。”李莲花抬袖扫了扫桌上的浮灰,状似随意地瞥了李相夷一眼,“倒是少侠你,太过年轻气盛,要当心跌跟头呀。”
“呵。”李相夷昂首不屑,“我倒要看看谁能让我跌跟头。”
李莲花摇头叹气,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若我猜得没错,少侠是先天阳气旺盛,所修内力又至纯至和,这本是好事……但在许多邪术中,都载明此种体质可以用来压制邪祟,故而极易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惹上是非。”
“这远的不说,少侠近日可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萦绕在侧?”
李相夷一愣。
“我观你眉心发红,像是桃花劫咒啊。”李莲花加快语速道:“此咒发作时,第一日时有时无,第二日如影随形,到了第三日……”
旁人察觉不出,可李莲花再清楚不过——李相夷看似坐得端直,实际上心里已经在发抖了。
李莲花心里也已经笑得发抖了。
什么桃花劫咒……李相夷看过的话本子,他当然也看过。
“不,我先前算错了,少侠身上这咒非他人所种,乃是天生……”李莲花煞有介事地盯着李相夷的眼睛,“你前世辜负了一位姑娘,情债未清,故有此劫啊。”
李相夷勃然大怒:“你瞎说什么!”
“少侠可是甲辰年二月廿九生人?”李莲花假模假样地掐指一算,“那姑娘应是乙巳年八月十三生人。”
李相夷搜肠刮肚一番,自己认识的人中,哪有乙巳年八月十三出生的姑娘?
不……好像还真有一个。
袖月楼的清焰姑娘,恰好就是八月十三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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