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梨一早就觉察到了赵蓉打量的目光,而且那眼神还颇为不友善。

    可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这是她重来一遭后,与赵蓉见的第二面!

    这人哪来这么大的敌意?

    仅仅是因为她没有去前厅与赵夫人见面,也不至于这么针锋相对吧?

    还是说,这赵蓉知道些别的东西?

    刹那间,姜月梨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了前世姜灵曦假死结束,回京时的场面!

    那段时间的赵吉身子彻底痊愈,甚至在她的严加管教下,也已经开始认认真真的筹备科考,还参加了会试。

    那段时间,赵家人无论到哪都是趾高气扬的,人人都是一副即将出头的喜气。

    也就是在放榜之后,赵吉榜上有名,位列榜上一甲十五名!

    在那之后不出三日,姜灵曦就大张旗鼓的回京了。

    甚至还直接在京城与赵吉来了场偶遇!

    没过半月,赵吉就动了纳妾的心思。

    姜月梨当时还想不通,怎么赵吉才刚刚高中,就能与旁的女子互诉衷肠了?

    现在想来,柳姨娘一直都和赵家有联系,没准打从一开始姜灵曦诈死,就是柳姨娘和赵家人一起设的一个局!

    齐王家那位小公子为了美色,不惜和家族决裂,完全不知道这世道险恶,估计出了京城用不了多久,身上的银钱就花销干净了。

    姜灵曦向来是个不吃亏的主,没了银钱,自然会抛弃宋毓堂。

    想想前世宋家最后的凄惨结局,姜月梨心中已然升起了另一个念头。

    都说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不过她还得想法子让宋毓堂信了前世的事才行。

    不过暂时不急,还需得从长计议。

    姜月梨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只在赵蓉身上停留了片刻,就收了回来,面上也恢复了以往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不紧不慢道:“既然是赵姑娘迷了路,那就先把人送回前院吧,若再过一会,赵夫人见不到人,只怕就要心急了。”

    春喜听到这话,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骤然一松,正要开口应声,“奴婢……”

    “你们两个,亲自送赵姑娘回去。”

    姜月梨没给春喜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对着身后的丫鬟吩咐,“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身子不适,为了避免过了病气给贵人,还是不宜见客的好。”

    两个丫鬟点头领命,随后一左一右的站在了赵蓉的身侧。

    “赵姑娘,请吧。”

    姜月梨说这话时,那态度就跟下逐客令相差无几,赵蓉一口气梗在心口,上不去,又下不来,就狠狠的弯了她一眼。

    “怪不得灵曦不愿意带你出门,就你这样的臭脾气,放眼全京城,谁家的闺中女子像你这般?我姑母可是当朝皇后!”

    赵蓉是从来都不肯受委屈的,这一句话嚷出口,姜月梨正要转身离开的脚步等时一顿。

    她微微侧身,斜眼打量着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般的赵蓉,朱唇半张,“看不出来,赵府的人,倒是都挺好为人师的!”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最后几个字,姜月梨说的抑扬顿挫,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讽刺。

    赵蓉只觉得自己脸上被人扇了一耳光,面颊火辣辣的疼。

    她跺着脚,一声娇叱,“姜月梨!你竟敢这般跟我说话?!”

    姜月梨挑眉,诧异道:“我方才是有哪句话说的不对吗?”

    赵蓉被噎的说不出话,只能怒瞪着一双眼睛,紧盯着姜月梨。

    “还是说赵姑娘平日听惯了阿谀奉承,一时间听到我这么说话,有点不大适应?难道说赵姑娘没听过忠言逆耳这句话?”

    姜月梨冷眼讥笑,“怎么?我说了,你又不满意?赵姑娘,你这口味未免太刁钻了吧?”

    对于赵家人,她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若能有的选,她只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要跟这家子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蛀虫有所往来!

    至于姜鹤年那边会不会受到打压和排挤,那就不归她一个后宅女眷管了。

    最好赵家能争点气,彻底把姜鹤年在朝堂上,打压的抬不起头来才好!

    “即刻把赵姑娘送回前院,从今往后,凡是没有拜帖擅入内院者,通通给我乱棍打出去!”

    姜月梨说话拂袖而去。

    只留下春喜不甘心的杵在院门前。

    没让赵家人见到姜子安也就罢了,现在连一个平日里不受宠,在这府里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姜月梨都能对她颐指气使了?!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春喜切齿咬牙的冲回了海棠阁,把在甬道上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给了柳姨娘。

    “姨娘,再这样下去,咱们以后在这院里还有什么前程啊?那姜月梨都要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了!老爷更是不管不问,再这么下去,咱们院里这些人就没活路了……”

    春喜话还没说两句,人就哭开了。

    可她眼角的余光还是撇向了隔壁房间。

    此时的海棠阁院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息。

    平日她和春芳住的屋子里,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往外抬。

    隔着两道房门,春喜都能听见春芳痛苦的哭喊声。

    “好痛啊,我的腿——”春芳的嗓子都喊哑了。

    可海棠阁能请来的郎中,终归医术有限。

    他抹了一把汗,出了门,看着站在院中的柳姨娘,为难道:“腿是保住了,但骨头寸寸断裂,即使接上,日后只怕也不能恢复如常,而且她这个样子最少也要静养个一年半载……”

    柳姨娘打从春芳像个血葫芦似的被抬进来时,就一言不发。

    她站在院中,身上墨青色的长衫被傍晚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春芳是在她进门前,就跟着她的,很是忠心不二,也是这院里最贴心的人。

    为了她们娘仨的事,没少奔波。

    可现在这好端端的人,就这么废了……

    偏偏那罪魁祸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将人打废了,还敢过来再压她们海棠阁一头!

    柳姨娘被气的鲜血呕出一口血来。

    直到激荡的气息稍加平复,她才从喉间挤出了一句话。“姜月梨,这笔账,我记下了!咱们的事迟早得有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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