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穹窿山下的江湖客们,临近黄昏的时候得到消息,今晚,北原霸君将会和那个倾天观主一战。
这些江湖中人,秉承着不凑热闹是王八蛋的原则,黄昏之后,成群的结伴上了山。
这毕竟是江湖第五人,和有战胜过江湖第六人战绩的新秀之间的比试,不看白不看。
儒刀封莫畴和风雨剑夫妇,也都相继重返倾天观外。
封莫畴看着许长风和凌思雨夫妇,问道:“你们猜,李兴霸会用什么手段让这陆玄妥协。”
凌思雨冷笑一声:“十有八九又是他常用的那些恶毒手段。”
许长风也轻轻叹息道:“这些年,因这个武痴比武,江湖上因此遇害的无辜之人,不知有多少了。”
凌思雨提议道:“不如趁这一次机会,我们出手把这恶贼诛杀,也算是为江湖除恶!”
儒刀封莫畴想了想,摇摇头:“不行,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下,我们绝不能随便出手!”
“这家伙虽然看着笨重蛮暴,但其实轻功极好,而且为人狠辣,睚眦必报。”
“一旦被他逃了,我们三人自然不怕,可是我们身后的势力呢?”
“我东山儒院有三百同门,你们身后的风雨剑派人数只多不少,这疯子要是一心报复,谁吃得消?”
“可是”
凌思雨还想说话,却被丈夫许长风打断。
“不错,封兄言之有理,是我们考虑欠佳了。”
凌思雨望了望丈夫,嘴巴微张,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月上东天,无论是李兴霸还是陆玄,都还没有露面,人群之中已传出焦躁的声音。
“怎么回事,耍猴玩儿呢!”
一个配刀的壮汉说道:“特娘的,这些大人物是牛x哈,一说要打,连个准点都没有,就得让我们叭叭地跑来围观。”
他身前一个面貌清秀的青年附和:“是啊是啊!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山上这么多蚊子,咬的伦家浑身是疙瘩了啦!”
壮汉浑身鸡皮疙瘩直起:“咦——你这是什么口音!可比蚊子厉害多了!”
青年回头,妩媚的瞅了一眼壮汉,虚打了一下:“讨厌死了!”
“我刀呢!”
身后又有不同的声音传来:“行了,都少说两句吧,也没有人逼着你们来凑热闹。”
“对啊,这黑灯瞎火的,就是真打起来其实也没啥好看的,主要还不是我们自己犯贱嘛!”
“也是哈,不过你竟然想的那么清楚,为啥还不走?”
“犯贱会上瘾的啦”
“兄台,明白人啊!”
陆玄午休之后,临近黄昏的时候,例行观想剑法。
虽然因为器材,灯光,场地,时运,季节,温度等等不利条件,导致他早期的时候温养剑气的速度极慢。
但凭借着顽强的毅力,每日坚持不懈的观想,他呈现了指数级的进步。
黄昏最为鲜艳的时刻,他捏着那把花了十两银子重金打造的铁剑,看着长达三尺多长的剑气,不禁想落下感动的泪来。
感谢前世的父母,把自己培养的这么优秀,正直,上进,充满毅力;
感谢江陵笑笑生、高责成等系列名着的作者们,他们的作品是照亮自己灰暗人生的明灯!
最重要的,是感谢那个有梦想就永不放弃的自己!
十年磨剑为何事?三尺斩落庸夫志
陆玄握着剑,憋到夕阳彻底落下,还是没想到后面该接哪两句,能显得最有气魄。
正当他脑海中灵光乍现,文思即将泛上心头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咚
微弱而缓慢。
陆玄打开门,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那个李兴霸狰狞的笑脸,他身后,是众多神情复杂的江湖人。
但敲门的不是李兴霸,也不是这些江湖人。
他心里一颤,低下头,看见了爬在地上的福贵。
富贵此刻双眼空洞流血,整个右半身的胳膊和腿都被齐根斩断,血迹从老远处一直拖到倾天观门口。
门已经被打开,福贵却仿佛未曾察觉,趴在地上,剩下的那只左手正在不住做拍门的动作,带动头颅不停向前点着。
陆玄看着这一幕,张开嘴,嗓子却仿佛被禁锢了,发不出声音。
他轻轻蹲下身来,缓缓的伸出手,握住那只不停尝试着拍门的左手。
两只交握的手有些颤抖,他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颤抖。
福贵感受到了陆玄的到来,脸上露出了莫名解脱的神色。
“跑陆观主,要和你比武的那个人是魔鬼你快逃”
他的声音虚弱沙哑,像将死的呜咽。
倾天观的门前,是空地与旷野,无人发声,因此福贵的声音虽然微弱,却没有一分一毫浪费地涌入了陆玄的耳中。
因此,那刺痛也格外分明。
“没事的,没事的福贵”
陆玄竭力维持语调的平和,用两手握住那只左手,全是血,而断肢处和眼眶中的血,仍在汨汨流淌。
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他的心底第一次升腾起了一种无助的情绪。
他不死不灭,他长生不老,但是他没有任何的医术手段,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当中,有哪一件有可能帮助到福贵?
“陆观主啊,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啊”
“你说。”
“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我在穹窿客栈的后院第二棵,还是第三棵老槐树下埋”
“埋了这几年给你跑腿赚的钱,有五十多两银子本来是用来和小美开饭馆用的”
“虽然我和小美没有成亲,但是我希望她可以过的好,所以”
陆玄想让语气听起来尽量的斩钉截铁,可却控制不住颤抖。
“这是我该做的,你放心,一定帮你安排好。”
“你不要多想,你以后还长着呢!”
“陆观主我神通广大着呢,不仅要保住你这条命,到时候还会让你断肢重”
陆玄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忽然有一滴眼泪,从他眼底掉了下来。
因为他握住的那只手,忽然耷拉在他的两手中!
出乎他意料的,那只手变得非常软,像一只没有了骨头的手。
陆玄低垂下头,良久,轻轻拍了拍那只手,又慢慢将它放下。
他轻轻抱起富贵的身体,因为断肢和失血,很轻,染红陆玄的道袍。
陆玄将他轻轻放置在道观的院子里,福贵的眼睛闭上,好像睡着了一样。
站在门外的李兴霸全程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竟然充满着快意和满足。
“你知道吗,我每次找人比武,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场面了。”
“他明明不用死的,却因为你拒绝了本君,所以才死得这么痛苦,这么狼狈!”
李兴霸的脸上布满了愉悦:“你现在是不是既后悔,又自责,恨不得杀我而后快!”
“不过你不用太难过,因为很快,你就会下去陪他。”
“而且我保证,你会死的比他还要惨。”
李兴霸咧着嘴,不停地刺激陆玄,希望看到他露出暴怒的表情。
然而没有,陆玄的头始终低垂着,微弓着身体,目光久久停留在福贵的尸体上,良久,像是发出一声叹息。
在场数百的江湖中人,包括李兴霸,没有人确切的听到什么声音,但所有人都确信,陆玄发出了一声叹息。
那是一声巨大的叹息。
并非是从喉咙里发出,而是从那具微弓的躯体深处发出来的。
今天是农历七月初十,暑气仿佛是在忽然之间消退。
正是立秋之日。
秋风清,秋月明。
陆玄忽然想到黄昏时那首打油诗的颈尾两联,该怎么接了。
虽然接的远没有他期望中那样气势豪迈。
但,确是他此刻想说的。
十年磨剑为何事?三尺斩落庸夫志。
君今为我哭秋夜,此剑为君洗清秋!
陆玄站起身来,伸手向后招去,挂在院墙上的那把铁剑凭空飞来,忽然觉得心胸之中有一股气,淤堵到了极致,已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铁剑轻轻挥动。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剑气已有多长?
三丈三!
陆玄轻轻吐了一口气。
剑握在手中,真让人畅快。
肃杀之秋,真是生死离别之季,物我两伤之节。
秋意如此深重,该以何洗秋?
以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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