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落下,一个高大的青年现身在一片深林之中。
陈宝。
而他的表情,一反往日的呆呆懵懵,显得有些凝重。
从刚才在外面的经历,即便是木讷如他,也看明白了形势。
这三家书院,八成是在暗地里结盟了!
平原君和另外那两位天人,是真不要脸啊
趁着师父不在的时候,竟然如此欺辱我太学院!
日后我修为有成,一拳打死一个
暗啾啾的发了一阵狠后,陈宝开始小心的探查周边。
果然,因为介山曾是天人道陨之地,道则混乱至极,神念一旦探出,仿佛有重重阻隔。
原本虚极境界,将神念探出,覆盖数十里范围是易如反掌,而在这种环境中,竟然只能探查数十丈的动静。
他一步一步小心的探查,同时竭力收拢自身的气机,一旦隐约感受到别人的神念波动,就立刻伏地装死!
没办法,在其余三家书院联手的情况下,他太学院的弟子,现在就像是落入安平山的老虎。
看似满山空旷,活动空间巨大,但实际上,一步走错,就可能痛失双腰。
他的小心也并非没有道理,两个时辰里,他已经与数道气机擦肩而过。
其中有数次,是两三道聚拢在一起的!
这要是遇到了,就好像一只老虎,遇到了三个陆道长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所有肆无忌惮释放气机的,都是敌人!
怀着这样朴素的想法,他反而安全的穿过重重的密林。
而与此同时,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口中喃喃自语。
“为什么啊”
“我秦国太学院偏居西隅,治学风气严谨。”
“虽然也有一些学生,喜欢聚众写诗,狗都不待见”
“但总体来说,还是文武双全,尊老爱幼,国内外风评俱佳可为什么,会遭到其他三家的孤立和算计”
“莫非”
他的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神情。
既然弟子没问题,保不准问题就出在太学院的院长身上了
“是师父的问题吧!”
“师父平时说话,动不动就妈来妈去的,估摸着是把同行都得罪光了”
“怪不得这师父一直不现身,这么看来,是怕被打啊”
陈宝大大的眼睛中,开始浮现智慧的光芒。
“不管情况是不是如此,在当下这个局面里,我陈宝为了太学院的颜面,都得支楞起来了”
想到了这一茬,陈宝散布在外的神念也彻底收拢,整个人的气机遮蔽到极致,继续缓缓向前。
此时日头西落,天光渐暗,山中阴郁,不见黄昏。 而陈宝终于停下脚步。
因为前方,出现了一处天然的屏障,令他眼睛发亮!
那是一处巨石堆垒!
仅仅犹豫了数息时间,他已经快步冲了上去,轻轻搬动最外边的一块巨石,然后把自己藏了进去!
陈宝对自己的战力很有自知之明。
出去打,他打一个都够呛,更别提对面有十个!
陆道长曾说过一句至理。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意思就是,面对困难,只要能苟住一天,就能苟住之后的每一天!
他当即决定,他陈宝,要在这里苟到天荒地老!
夕阳渐渐落下,外界越发森然,不时会有神念从巨石堆外扫过,但始终无人发现这里藏着人。
陈宝眼中带着光辉,心中暗暗发誓,誓言的内容,是改动自陆道长曾经吟诵过的“噶腰人宣言”!
“长夜将至,我陈宝从今开始苟住,至死方休!”
“我将不吃饭,不睡觉,不拉屎!我将不想腰子,不想女人。”
“我将固守此地,生死于斯。我是黑暗中的乌鸦,巨石中的木偶。我是师兄的希望,守护太学院荣耀的坚盾。”
“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太学院。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发誓到了最后,陈宝心潮澎湃,甚至轻轻吟念出声。
“师弟,咱们只是躲一下,你倒也不必这么激情澎湃”
忽然,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吓得陈宝浑身一颤。
他猛回头,瞳孔骤然放大。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大师兄,你也藏在这里?!”
嬴坤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宝:“你觉得呢?”
陈宝龇出两排大牙:“俺也一样!”
嬴坤望着这两排大牙,慢慢低下头去。
太学院,悬啦
生出这样感慨的人,不只是嬴坤,还有此时此刻,正站在远处一棵树梢之上的,一位一脸黑线的道士。
陆玄盯着陈宝,已经很久了。
直到此刻,目睹了陈宝和嬴坤的精彩表演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范雎千方百计的想要自己下场
区区一座太学内院,一共三个参赛的,有这样一对卧龙凤雏,还有一只舔狗。
作为师父,的确很难不捉急啊
不过这两人藏在那里,一时半会儿,倒也算安全了。
他轻轻呼了口气,站在树梢之上,开始物色下一个落脚点。
他在树上腾挪,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也正是因此,不由让他对这些顶级名校弟子的智力水平,产生了蔑视。
在这道则混乱的介山之内,神念的可探查范围,从数十里骤降到了数十丈。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适应了新的神念感知范围,但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站到高处看看。
这介山森林的树,最高的有近三十长,相当于三十层楼,配合虚极境界的视力水平,方圆数千丈,一览无余!
陆玄站在树上移动,面对只能靠神念探查方圆数十丈的各位天骄俊彦,基本等于看瞎子。
夜幕渐渐降临,但并没有对陆玄产生很大的影响。
早在他还是尘绝境界时,夜间视物已如白昼,何况如今?
道士摸了摸腰间的剑。
那是当初,他刚到咸阳城时,被白起拘押在太学院的草原内,逃跑之夜,阿西插在他肋间的剑。
阿西死了,但这把剑,被他始终保留着。
剑很好,范雎亲自鉴定过,玄铁材质,熔十数种金精锻铸,抱朴难摧!
陪范雎看大门的那三年,这把剑一直闲置着。
而在安平山上的这五年,这把剑,噶过很多腰子。
陆玄因此把它命名为,“默泪剑”!
剑出鞘,腰子旁落,男默女泪!
离开安平山前,他特意磨了很久这把剑,为的却不是噶谁的腰子。
这一次,他要噶的,是一个人的命。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因为在找到那个人之前,他还需要做的,是完成一个承诺。
剑被缓缓拔出,夜风轻轻荡起,吹动道髻之下的发缕。
道士的表情无喜无悲,唯有那双眼眸,如秋水浮波,被风吹起涟漪。
在邾国天下未了的仇怨,终究是要了结的。
穹窿山的风,终究吹到了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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