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看你现在似乎在这个感染者聚居地，融入得还不错？”达到了此行的主要目的，德雷克就开始找艾丽丝拉起一些‘家常话’。
“嗯，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但我在这里···确实找到了那么一丝，能让我感到心安的熟悉感。”艾丽丝放下手中的零器件，腾身坐在一张空桌子上，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语气中难得有了一丝温柔的感觉。
“归属感？还是说，对于军旅生活的熟悉，像在手术刀那样？”
“不知道，这种感觉···很复杂。毕竟我也很久没有和手术刀的那些人来往过了，所以···我也不好形容这种奇怪的感觉。”艾丽丝摊开自己的手，略显迷茫地说道。
“嗯？我还以为，你在战争结束之后，会选择回到你的小队来着。”
“不会的，那里不属于我。”艾丽丝看向德雷克，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那里属于加百列，我不会去追求不属于我的东西。而且，我也曾因为尝试窃取加百列的东西，而被狠狠地羞辱了一番，所以，我不会再去自讨没趣的。”
德雷克回报以一个无奈的笑容，很显然，艾丽丝不是没有尝试过回到手术刀小队。但看这个情况，估计是被原先的小队成员们所排斥了。
“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关心，你目前的研究进行得如何了？”既然这个话题已经不再适合讨论，德雷克便将话题拉到艾丽丝关于绝望谷的研究项目上。
“还不错，如你所见，这一台可以发射干扰指令的信号塔已经拼装的差不多了。我用抓来的恐鱼已经做过实验，效果极佳。等到组装完成后，我就会带一些人前往绝望谷，作为先头部队去绝望谷搭建信号发射器。顺便把那些陆地上遗落的海嗣消灭掉。”艾丽丝指着旁边正在拼装的发射器说道。
“嗯，所以你打算怎么应对那些海嗣？我对于它们的情报极其有限，对于它们可谓是一无所知。我只是听那些曾经去过绝望谷的士兵们说过，这些恐鱼极其难缠，且它们可以分泌出对人类杀伤巨大的神经毒素。”
“至于隶属于恐鱼种群中等级更高的海嗣，更是只闻其名，连它们有什么特性都不清楚。但既然那些海嗣可以统领恐鱼群体，想必更是难缠。”德雷克问道。
“这种毒素。”艾丽丝从实验桌上拿起一支封装试管，内部粘稠的血红色液体随着艾丽丝晃动试管，缓慢地改变着它的形态，看起来就像是‘血泥’一样。
“海嗣作为生物，同样需要补充能量。我不知道深海里的海嗣是怎样的，但按照我在绝望谷的观察，绝望谷的海嗣很喜欢以那些猎食过其他生物的恐鱼为食。”
“而恰好，我手中的这种‘毒素’其实是一种高营养高能量的微生物，会吸引恐鱼前来舔食。随后，这些恐鱼会在这种生物影响之下，改变它们的生物形态。”
“而且它们体内未被消化的‘营养膏’，会让它们成为海嗣眼中的美味。最终，海嗣会吞食这些恐鱼，将这种‘毒素’带入到自己的体内。”艾丽丝解释道。
“然后海嗣就被毒死了？”
“不，这种毒素只能破坏一小部分它们的神经系统，这种破坏甚至连神经损伤都算不上。但它恰好可以让海嗣失去和恐鱼群体的交流能力，而这个时候，我的信号塔就可以乘虚而入，接管恐鱼群体的指挥权。”
“不过，考虑到我在考察的时候，发现海嗣具有极强的自适应性和演化能力，当它们意识到它们无法再控制恐鱼群体的时候，它们就会优化控制手段，重新夺取恐鱼的控制权。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在它们无法控制恐鱼的这段时间内杀死它们。”艾丽丝给出最终的答案。
“嗯，所以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它们呢？”德雷克有些诧异。
“直接攻击海嗣会受到恐鱼们的骚扰，我之前做调查的时候就尝试过猎杀海嗣。那一战我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生物质，才堪堪杀死那只海嗣，同时采集了大量有关海嗣的样本回来做研究。”
“之前提到的海嗣所具备的强大的自适应力和演化能力，也是我在和海嗣作战的时候发现的。”
“嗯···或许你可以向爱国者求助？”德雷克沉吟片刻后问道。
“不，恐鱼和海嗣对人体造成的不仅仅是肉体层面的伤害，还有我之前提到的神经毒素。没有任何人类可以免疫这种神经毒素，这种毒素会对人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爱国者的游击队都缺少精湛的医师，这种神经损伤若不在短时间内，以特定的手段治疗，就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轻则半身不遂，重则当场不治身亡。”艾丽丝否定了德雷克的建议。
所以，击杀海嗣的任务只能由艾丽丝执行，艾丽丝的神经系统是‘数据化’了的，损伤自己的神经器官，也不过只是损害了记录数据的‘生物硬件’而已。艾丽丝用生物质再生后，就可以规避这些损伤。
德雷克并不懂艾丽丝身体的具体构成原理，但作为同样的‘换心人’，他与艾丽丝也算是小半个同类了。大概能猜到艾丽丝免疫这种神经损伤的凭依。
“说到海嗣这种生物，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线索，德雷克。”
“海嗣这种生物很奇妙，强大的演化能力和自适应能力，本该让这种生物处于任何生物链的顶端。但偏偏它们的智力低下，对于外界的认知方式，也是生物界中极为落后的‘被动认知’。但我又发现它们具备有演化智慧的潜力，比如我在与那只被我猎杀的海嗣作战的时候，它居然有尝试用乌萨斯的语言和我‘交流’。”
“我用金属利爪切割它，它就会从自己的身体内创造出坚硬的生物质短刀来反击我的攻击。若是我用石头丢它，它就会从身躯上构造发射筒来向我发射‘子弹’。我毫不怀疑，若是我引导雷电去电击它，它就会演化出生物发电器官来对我放电了。”
“我甚至在它们体内发现了微量的铀。所以我怀疑，如果得到了外界的启示，它们甚至可能在自己体内进行核反应。”
“按照我的认知来看，这不该是自然选择可以进化出的物种。抛开智力来看，它太完美了，集群意识，信息共享，强大的演化能力和适应能力。它们如此强大，却因为未开化的智力，和太少的外界刺激。而使得它们的力量无法发挥万一。”
“能创造出如此强大的非自然族群，足见这些海嗣的创造者们，来自一个非常高级的文明，且拥有着高度发达的科技。”德雷克沉吟片刻，声音阴森地说道。
“这个文明的发达程度，恐怕至少领先奥因兹大陆上千年的时间。能够创造一个可能‘手搓核弹’的种族，很难想象那个文明曾经发达到了什么境界。”艾丽丝补充道。
“暂且抛开海嗣不谈，德雷克，难道你不觉得源石这种物质，也很奇怪么？”
德雷克紧锁着眉头，沉默片刻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泰拉大陆的人或许将这种物质视为自然的一部分。但在我看来，我也不觉得源石像是自然界中可以存在的物质。”
“不过，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入思考过，毕竟这里是外星球，物理法则可能和沃伦菲尔存在巨大的差异。虽然···除了源石技艺之类的东西外，我没有感觉到这里的物理法则和沃伦菲尔有什么不同。”德雷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显得有些疲惫。
德雷克对于各种科学知识并非一窍不通，甚至于，他对于心理学、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是极为擅长的，且在这些领域拥有极高的天赋。但若是谈到自然科学或是生物科学什么的，思考这些东西对他而言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宇宙万星的物理法则都是一样的，德雷克。所谓的神秘力量，只不过是我们未能认知到的物理法则。而泰拉大陆从大环境上来看，和沃伦菲尔存在着很多相似之处，那这里的自然演化规律，肯定也和沃伦菲尔大同小异。”
“源石是一种矿物，但它却具备一些‘生物’的特点，寄生，增殖等等。而且，一颗源石无需经过特定的打磨，就可以作为承载多种源石技艺的媒介。作为‘自然形成’的矿物，源石实在是太过万能了。”艾丽丝摇动着自己的手指，向德雷克解释道。
“所以，你怀疑源石和海嗣一样，也是某个高等文明的产物？”德雷克皱着眉头问道。
艾丽丝点点头，说道：“不错，不过···这一切目前只是猜想，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验证它们。”
“不过，如我所说，源石、海嗣都是来自高等文明的产物，甚至海嗣有可能就是那个高等文明的人类在种族生死存亡之际，强行‘进化’的产物之一。我没有自信我可以发掘出潜藏在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但我相信，这颗星球绝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德雷克抿着嘴唇，直视着艾丽丝的双眼，几十秒后，他闭上眼睛，缓缓说道：
“本来，我还没想着将这些事情告诉你，我本来想在你完成有关农业方面的研究之后。在将这个世界的一些秘辛告知于你，并寄希望于你对这些事物展开研究。但现在···我得提前告知你一部分了。”
“你说的没错，这颗星球的文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按照我搜集到的情报来看，我认为泰拉是一个‘后毁灭纪文明’。”
“泰拉人现有的科技很多其实并非来自于他们的自主研发。而是通过发掘所谓的‘先民遗迹’来获取原始机，经过研究和仿制才得到的。比如，这个世界的奇怪枪支——铳。其外形与我们认知中的枪械大同小异，然而其内部的机械构造完全不同。”
听到德雷克谈到这个世界的秘辛，艾丽丝却没有表现出很浓厚的兴趣，而是摆了摆手，说道：“比起这些所谓的大陆文明秘辛，我倒是对源石这种物质更感兴趣一些。说来，你能给我提供一些，有关这个世界的人体医学，以及矿石病感染相关的书籍么？最好是关于神经系统的。”
原本准备吐露的‘长篇大论’的德雷克，被艾丽丝这么一转移话题。到嘴的话突然噎住，让德雷克很不好受。
不过他还是轻咳了两声，用好奇的眼神看向艾丽丝，说道：“自无不可，不过，我倒是想问，你要那些书籍来做什么？按照我的理解，你的身体应该是无法感染矿石病的才对，是准备给谁使用？”
“给他人做了个承诺，所以我需要这方面的知识。我答应了别人，要替对方制作一个神经信号发射器，来帮对方在释术时，绕开她体内的那些源石结晶，从而减少使用源石技艺给身体带来的损害。不出意外的话，等部队迁徙到绝望谷后，这将会是我下一个主攻的研究课题。”艾丽丝答道。
‘嗯···刚才才应下了我的请求，答应帮我整理沃伦菲尔的科研资料，现在就向我要材料表示自己要研究其他项目？’
这也就只有德雷克这种，对艾丽丝还算了解的人能忍受的了，要是换个其他人，恐怕早就和艾丽丝吵起来了。
“我明白了，资料我会找机会给你送来。你这么做，是为了那个名叫叶莲娜的女孩？”德雷克询问道。
“不错，在和他们相处的时光里，我对于她的病情也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现在的脑海中有若干种构思来帮助她缓解病情，不过，我依然需要足够的理论知识，来协助我构建可行的方案，来尝试那些真正的医疗手段。”
“嗯，我很好奇，你现在和他们的关系，进展到了一个什么境界？”德雷克试探性地问道。
“让我想想，应该是，教官，或是老师的角色？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和人类这样打交道了。”艾丽丝也有些‘困惑’地答道。
德雷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说来，给你这个东西。”艾丽丝将一个u盘样的物件丢给德雷克，说道，“这里面存储了我从伊卡洛斯核心内调取的一些，可能会对现在的你有所帮助的资料和文献。”
“主题内容，无外乎就是新型材料以及矿石精炼技术。里面的内容也已经被我解码成了，这个世界的源石计算机所能识别的信息。共有两份文件夹，密码分别是你的女儿和妻子的生日，用塞特留斯码的方式表达即可。”
‘难怪，这家伙敢直接开口，向我索取更多资料，要求做其它方面的研究，感情这家伙，早就做好准备了啊。’
手中紧紧捏着数据盘，德雷克重重地点点头，将数据盘放入自己贴身的口袋内，离开了这间简陋的实验室。
‘没想到，艾丽丝在这个感染者聚落的融入速度，远远超过了我的预计。加百列的人格对她的影响依旧深刻，她会那么关注那个小女孩的身体状况，恐怕也是源自于加百列的那份，堪称变态的，对手下队员的保护欲。’
‘这是件好事，虽然艾丽丝已经不认可自己的人类身份，但看得出来，她对于融入人类社会这件事情，依然抱有不小的热情。’
‘······’
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德雷克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
‘还是说···艾丽丝只是你拿来隐藏自己，自欺欺人的一个外示形象呢，加百列？’
‘···罢了，这都不该是我现在考虑的事情。’
‘总之，若是想保证未来可以将艾丽丝拉拢控制在手中，这个感染者聚落，或者说至少，爱国者及其领导的游击队，是我必须掌控的一股力量。’
‘那么有些事情，需要提前部署了。那些档案和记录，再找夏娜和克罗，让他们仔细地核实一遍后，也该发挥它该有的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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