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漫长的跋涉,艾丽丝等人终于回到了云谷的营地当中。聚落入口处,爱国者等人,早已经在此处等待,迎接归来的部队。
“幸不辱命,大尉。”先锋部队的长官诺伦走在最前方,向爱国者敬礼,表示任务已经完成。
“辛苦了。”爱国者轻点几下头,拍拍这名士官的肩膀。霜星的目光在队伍中巡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受伤的成员,只是队伍的编制并不齐全,至少艾丽丝就不在其中。
“艾丽丝呢?她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塔露拉身旁的小鹿显得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艾丽丝小姐在队伍的最后方,她的负伤情况···有些严重,由后方的队员们照料,速度自然会有些慢。”
爱国者露出微微讶然的神色,那个家伙···也会受伤?
“怎么回事,伤的严重么?”霜星追问道。
“我不好说···艾丽丝小姐受的那种伤,很难形容。我只能说,在我的认知中,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可以在那种情况下活命,更别谈活动了···”士官摇摇头说道。
“不过好在,艾丽丝小姐说她那恐怖的伤势并无大碍,是可以痊愈的,只是需要些时间和资源。”
霜星的呼吸微微急促,但还是很快被平复下来。在这个聚落当中,她应该是最了解艾丽丝的人了。
‘那家伙说没事,那就是没事。’
“我明白,队伍有无战损出现?”爱国者平静地问道。
“老吉恩为了任务牺牲了,剩下的人状况都很好,无人负伤。”
“吉恩居然牺牲了?!”爱国者的语气透露出一丝愤怒,而诺伦则是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叙述了一遍。等到行动过程全部汇报完成后,爱国者原先略有些愤怒的情绪,也平息了下来。
“我知道,辛苦了,好好去休息,等到春日,第一次暖流到来之际。营地就会开始迁移,我们要为此提前做好准备,届时,你们先锋部队,依然会有繁重的任务要去完成。”
“是,长官!”
这名士官带着手下的部队,在营地众人的迎接下进入聚落内部,而爱国者等人依然在等待,等待位于部队最后方那些人的回归。
“天哪···”
等到艾丽丝等人终于出现在爱国者等人的视线中时,阿丽娜发出一声惊呼,掩住自己的小嘴,眼神中充斥着骇然之色。
只见不远处,两名游击队士兵分别在架住艾丽丝的左右臂,将形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艾丽丝,给扛了回来。
原来,由于现在已是凛冬时分,回来的路上寒风不断。艾丽丝虽然有构造出可以维持行走的肌肉组织,但右半身的肌肉说到底是缺乏身体皮肤保护的,在如利刃般的寒风影响之下,这些细胞很快就失活了。
这导致艾丽丝的行动,仅能通过还大概完好的左半身,以及共生体来维持,行动速度极其缓慢,甚至是拖慢了整个队伍行军的速度。
所以,诺伦才安排了几名士兵在队伍的最后方,负责保护艾丽丝,协助她行进,将她带了回来。
艾丽丝这副模样,哪怕是在见多识广的爱国者眼中,都可以算得上不可名状的恐怖了。
当艾丽丝被士兵们搀扶得更近的时候,爱国者注意到那些,覆盖在艾丽丝伤口断面的银白色物质时。
那么一瞬间,他散发出了强烈的杀气。旋即,他又立刻,将这股杀气压制了下去。
霜星也被艾丽丝的凄惨模样所震撼,一开始,她本想去接手士兵的工作,将艾丽丝扶回来的。但出于某种缘由,让她原本前进的步伐停了下来,甚至,当艾丽丝被搀扶靠近之时,她还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海嗣已经,被全部消灭了,而且确定没有留下余孽,迁徙工作,可以正常进行。”艾丽丝说话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显然,她的声带也在这次任务中,受到了不小的损害。
塔露拉和霜星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但阿丽娜却是急忙上前扶住艾丽丝,语气中带着严重的担忧:“怎么样,我带你去医疗室吧!?”
艾丽丝轻轻摇摇头,说道:“不用,扶我,回工坊就好。我的身体,只有我自己有办法,寻常,医疗手段,对我没有作用。”
阿丽娜点点头,扶着艾丽丝向营地走去。当经过塔露拉和爱国者身边的时候,她狠狠地瞪视了爱国者和塔露拉一眼,随后一路搀扶,将艾丽丝带回了工坊当中。
‘阿丽娜这是在责怪我,表现得太冷淡了吧?’等到艾丽丝和阿丽娜走远,塔露拉才回过神来。回想起刚才阿丽娜充斥着责备的怒视,不由得心中升起一丝无奈。
‘阿丽娜的想法没错,不过艾丽丝她···应该不是感染者吧。不对,我甚至都不清楚,它到底···真的是人类吗?我真的···可以把它当做同胞对待吗?’
而直到阿丽娜扶着艾丽丝,绕过聚落内的帐篷,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为止,塔露拉等人都没有再上前去,帮一点忙,或是问候哪怕一句话。
这时,霜星终于从刚才的震撼中摆脱出来,看向艾丽丝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恼和烦躁。
她刚才的迟疑和呆愣,多少也源自于艾丽丝恐怖外表的震慑。
不管霜星在战斗中表现的多么冷静,战斗技巧有多么强大。她本质上,依然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名为未知的恐惧,依然有能力,震慑她的心智。
那种暂时扼住她喉咙的恐惧感,阻止了她的行动,让她自始至终,都没敢上前,去帮扶艾丽丝,或是问候一番。
而现在,当她从这种恐惧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时,自然对刚才的自己感到十分不满。
‘叶莲娜,你的胆子居然这么小了吗?!面对为部落拼命的同伴,居然仅仅因为对方外形的畸形,就害怕成这样,连句问候都不敢说了吗?’
霜星狠狠地跺了跺脚,想去医务室所在的工坊那边,看看艾丽丝的情况。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一瞬间,艾丽丝从众人身旁经过时,爱国者所爆发出的那股杀意。
对爱国者这种行为的不满,加上她心中的愧疚感,让她愤怒的情绪,罕见地爆发了。
“老东西,你就是这么对待为我们去战斗的同伴的吗?!不管艾丽丝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或是她可能的威胁有多大。她这一次去绝望谷,迎战那些叫做海嗣的东西,可是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而你,不但没有一句嘉奖或是问候,甚至还对她产生了杀心?!”
“你看待人的时候,能不能放下一些,你那愚蠢、顽固的成见,和紧绷着的戒心?迄今为止,艾丽丝为大家所作的一切,难道还不值得你对她,抱有哪怕一点点的善意或是信赖吗?!”
“没有艾丽丝,我们如何攻下那座戒备森严的仓储站,获取足以支撑我们过冬的物资?没有艾丽丝,我们又怎可能,占据到绝望谷这个理想的驻地,创建一个安全的感染者村镇?!”
“她现在为整个部落的付出,就算不值得你的尊重,但至少,你不该把她当敌人看待!”
“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诺伦叔叔向你报告战况时,你的那股愤怒,并非源自于吉恩叔叔的自作主张!”
“那一瞬间,你认为是艾丽丝的情报失误,导致队伍产生了不必要的牺牲!你难道不觉得,你对艾丽丝的这种要求,过于刻薄了吗?!更何况,她本就没有犯任何错误,你又凭什么,对她报以那样的敌意?!就因为那些,我们根本不了解的所谓邪魔?!”
霜星宣泄一番情绪后,向工坊的方向跑去。而爱国者被霜星这一阵怒喷后,只是默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反驳什么。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塔露拉,面色相当尴尬。
虽然她知道,霜星这一番情绪倾泻,完全是向着爱国者去的,但她却总觉得,霜星的话语里,多少也带有一些,指桑骂槐的意味在其中。
‘不对···不是对我。叶莲娜的愤怒,其实是对她自己吧···毕竟,将自己视为艾丽丝队长的她,刚才也没能上前去帮助艾丽丝,反而被阿丽娜抢了先。现在她回过神来,想必也很懊悔自己刚才的冷淡呢···’
看向似乎有些被骂‘懵’了的爱国者,塔露拉便想试着,劝说一下这位前辈,顺带拉近一下大家的关系。
“先生,不用在意,说实话,看到艾丽丝的第一眼,我也被吓到了。至于叶莲娜她,估计也只是这段时间的压力有点太大了,情绪积累了许多,恰好在这个当口上爆发出来了而已。不管怎样,你们作为父女,她总不可能,真的因为一个外人和您翻脸不是?”
面对塔露拉的劝说,爱国者没有予以丝毫回应。
最终,塔露拉也被现场诡异尴尬的气氛所影响,心知这个时候再多言语,恐怕会引起爱国者的反感,便向爱国者告退离开。
“额···我先去安排后续的迁移事项了。过两天我会把我的规划书给您看一看,我们到时候再好好作一番商议吧。”
塔露拉离开后,便只剩下爱国者和他的亲信,伫立在营地入口的风雪之中。
爱国者身旁的副手和盾卫们也是面面相觑。
在他们的印象中,霜星和爱国和发生争执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像这一次···霜星对大尉以近乎咆哮的姿态怒骂一番,他们还真的是第一次见识···
爱国者突然长叹一口气,给他们下达了命令:
“回营,给这次回来的战士,多分配一些物资作为嘉奖。顺便,派人去问候艾丽丝,她身体的恢复事宜,是否需要我们帮忙。”
“还有,防御策略改变。通知侦察部队,主动去探查附近纠察队的营地,若是发现守备虚弱的营地,或是外出巡查的纠察队,让机动部队主动出击,抓一些活口回来。或许,艾丽丝会用得上他们。”
亲信们对视一眼,应下了爱国者的军令,便下去安排了。
‘叶莲娜说的对,我心中的成见,的确是过于深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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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工坊内,艾丽丝在阿丽娜的搀扶下躺在木床上,阿丽娜准备去给艾丽丝拿一些绷带和止疼药之类的东西来。却被艾丽丝看穿心思,制止住了。
“不用浪费珍贵的药物了,这种伤口,绷带的处理根本没用。至于止疼药,我本来就没有知觉,没影响的。”
阿丽娜轻轻一怔,最终无奈地坐在艾丽丝的身旁,问道:“那,需要我帮你做些别的什么吗?没事的,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情,可以拜托我和小塔,或者是霜星小姐他们也可以。”
“我知道,我没事,这些伤口会自己愈合的,我会联系德雷克,让他给我送一些‘补给品’过来。至于现在,我只是,感到有些疲倦,让我休息会就好了。”
阿丽娜张了张嘴,她其实看得出艾丽丝的消沉,想好好安慰她一番的。
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艾丽丝的了解实在是过于浅薄。即便有宽慰之心,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谈起。
沉默片刻后,她点了点头,起身轻轻地将门带上,离开了这间工作室,回到了医疗室内。
说到疲倦,其实艾丽丝的身体离极限负荷还差得远。但不知怎的,她的内心,的确是感觉非常疲惫。
‘在村口,她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惊惧。’
‘倒是这只小鹿,明明不是战士,却最先克服了对我残破之躯的恐惧,上前来帮助我。’
‘这个孩子,和玛莉亚真的是一模一样的性格。她们对于善的追求,甚至可以帮助她们,克服生物本能的恐惧···’
‘霜星···她为什么要那么怕我呢?···’
‘不对,应该说,她会怕我才是正常的。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不管任何人,对于未知事物,尤其是那些具备潜在威胁的未知事物,都会表现出强烈的恐惧感。’
“不管她的性格再怎么坚韧,说到底, 她也不过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青年,很难克制,这种源自于生物本能的恐惧感。’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没什么可指责的。’
‘······’
‘有点,难以接受···这种情绪,是的,是悲伤。’
‘······’
‘人类···我不是人类,我本不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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