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所有人当中,最郁闷的还是邹梦涛。当他听到许欢放弃留校实习,并且推荐了黄大伟时,他简直有种疯掉的感觉。
这时,他感到了深深的后悔,这时,他才回想起来,从一开始,许欢就说过,他不稀罕这个“留校实习”。只是,他一直觉得,这不过是许欢在惺惺作态,故意这样说。
可惜,当时周星驰的《大话西游》还没有上演。否则,邹梦涛内心的潜台词一定是这样子的:曾经,有个留校实习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男人说三个字:我错了。
本来,像邹梦涛这样的人,许欢以后压根儿就不想再搭理了。在他看来,这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连碾压的兴趣都没有了。
但世上就有如此不识相的人,在临走之前,邹梦涛居然要约许欢深谈一次。是的,许欢记得很清楚,邹梦涛当时用的词就是“深谈”。
“许欢,我想跟你深谈一下。”这是邹梦涛的开场白。
许欢当时心里就泛起了极其滑稽感觉:我跟杨佳还没来得及深谈,跟刘尧、孙辉也没有深谈,跟大美女黄清芸也没有深谈,我跟你,深谈个毛线啊。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有什么话?你说。”
“我知道,咱俩之间存在很大的误会,但我觉得,你最后放弃留校实习名额的行为,太过轻率、太过不负责任。”
许欢心中暗骂:玛的,关了老子十天,居然说是误会。而且,这个不要脸的人,语气里竟然充满了责怪之意。
于是,他决定今天怎么地也得调戏邹梦涛一下:“此话怎讲?”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你却毫不可惜地放弃了。而且,你居然推荐那个什么黄大伟,他有啥能力啊?其实,这个事你完全可以跟我商量的啊。”
许欢像看个怪物样看着他:“跟你商量?同学,你今天又受了什么刺激了?或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许欢,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其实,在我看来,其实也很傻。”
邹梦涛不理会许欢嘲讽的语气,继续自说自话:“是的,我知道你肯定看不惯我。但是你想过没有,手里有这种机会,你完全可以跟我谈条件。哪怕你大价钱卖给我、向老师推荐我,我不介意你狠狠敲我一笔,而且,只有接受。这样,你不是既出了心中的那口气,又得到了实际的好处吗?这不比便宜了黄大伟更有价值吗,他能念你什么好啊?你说,你是不是也很傻?你为什么不趁机赚一笔呢?”
这时候的邹梦涛,明知道自己希望破灭,但他不甘心,他觉得这样说,许欢肯定也会后悔。他想着,是啊,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后悔呀。
许欢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心中着实乐坏了。
“邹梦涛,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于是,他跟邹梦涛道:“说,有七只山羊在山坡上正吃草呢,突然,来了只老虎,七只羊赶紧逃命,分别逃进了七个山洞。老虎过来后,想都没想,就把第三个山洞的山羊给抓出来吃了。这只山羊太想不通了,临死前就说,这不公平啊。老虎就问它,哪里不公平的。山羊说:如果,你从头开始吃,你应该先吃第一个山洞的羊。如果,你从后面开始吃,你该吃第七个洞的羊。就算你从中间开始吃,你也应该先吃第四个洞的羊。为什么是我?!你猜,老虎会怎么说?”
邹梦涛傻呵呵地看着许欢:“老虎说什么了呢?”
“老虎说……”许欢看着邹梦涛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因为,老!子!高!兴!”
说罢,他扬长而去,把这个奇葩远远抛在了身后。许欢心里暗自想:所谓奇葩,就是你真的不知道,他的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纵然如此,在离校前,许欢还是劝住了刘尧,没让他对邹梦涛动手。
自从刘尧被刺事件后,刘尧现在谁的账都可以不买,但许欢的面子,他是会给的。只是,他很是有些不理解:“这种虾货,不弄白不弄,你发这善心真是没必要。”
许欢叹了口气:“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想想这人,其实~唉,真不知怎么说他。”
“你咋不可怜我呢,花钱买把土火,一枪没抠过,就被没收了,为这事,老子还被罚了笔款,这笔钱拿到你们临江,到那啥夜总会去嗨皮一下,不要太开心。”刘尧心有不甘。
许欢就笑:“你特么还惦记着夜总会啊,以后有机会到临江来,我请你好了。酒水小费都算我的,要带出场,就凭你自己的腰力了。”
刘尧一听,顿时高兴起来,把要要不揍邹梦涛的事,给抛到了脑后。
很快,期末考试,很快,各奔东西。
最后一天,许欢没走,杨佳说:“你明天再回去吧,行吗?”
“只要学校不赶我,后天回去也没关系。”
但是,许欢知道,学校最多让他们缓冲一天,这缓冲的一天,也就是因为有些同学考完试,没车回去了。这个节骨眼上,学校盯得非常严,只怕最后关头,出些什么状况,不可能让他们继续在校逗留。
那天,两人来到了江边,许欢将自己回临江的原因,以及自己未来的打算,毫无隐瞒地告诉了杨佳。
他们到了第一次一起吃鱼的饭店吃鱼,到第一接吻的石头上接吻。只是,曾经的秋高气爽,已然被初冬凉凉的寒风代替。曾经的流连忘返,被冷冷的江风吹得无法久留。
两人心里都清楚,虽然他们都想延续这段甜蜜的恋情,但谁也无法把握未来。时过境迁,有些过去只怕是永远成为了过去。
分手的时候,杨佳突然埋着头,失声痛哭起来,把许欢哭得心乱如麻。此时,他觉得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揽住杨佳的肩膀,轻轻地拍着。
好一会儿,杨佳才止住了哭泣,她抬起泪眼,看着许欢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道:“好啦,别装出这副罪该万死的样子了。”
“我只是不想你这么难过,这样,我心里挺不好受的。”
“别自以为是了,我哭,也不全是为你,最多只有一半是因为你。”
杨佳抬头,看见许欢清澈明亮眼里,流露几分歉疚,几分不舍,还有几分柔情。她心里不由一软,嘴巴一扁,又有了想哭的感觉,忙掩饰道:“你知道吗?黄家驹死了,陈百强也死了,我真的好难过。这世界真是越来越无趣了。”
那一年,香港两个很受许欢他们喜欢的男歌手——黄家驹和陈百强,相继离世,的确是件非常让人感伤的事。只是,当时的资讯没有这么发达,到学期末的时候,大家才陆续知道这些信息。
“你说话要算话啊,到渝城来进货时,记得来找我啊!”这是那天,杨佳对许欢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许欢把行李收拾好后,看了看睡了一年半的上铺,曾经被他清理一空的,床头那两根铁管里,如今,又塞满了烟头。下学期开学,又是谁,会来清理自己的烟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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