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诗杳听到小环的眼睛能恢复如初,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
李妈妈刚才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这边发生的事情。
将军刚刚才平息了怒气,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故而一直未曾出声。
她深知在这深宅大院中,要想长久不衰,就该把握好度,比如何时该言语,何时该沉默。
此刻,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李妈妈瞥了眼严殊,见他面色平静,才上前轻声提醒罗诗杳:“罗姨娘,夫人还等着您敬茶呢。”
她的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罗诗杳的耳中。
罗诗杳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小环。
李妈妈看明白了她的心思,正张口准备喊一个小丫鬟过来,让她领小环去罗氏的新居兰亭苑。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将军突然开口对罗氏道:“你放心过去,我带小环去兰亭苑。”
男人的话语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李妈妈心中激起千层浪花。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她们将军何时变得如此宽厚体恤下人了?
李妈妈暗暗吃惊,嘴张得大大的,半天都没有合上。
罗诗杳倒没觉得有什么,让巧云扶着小环先去兰亭苑歇息,她自己则随着李妈妈去如意院给夫人敬茶。
说起来真奇怪,一般来说,新进门的妾室要尽快向正室敬茶,以示自己的恭敬伏低之心。
可大多情况下,都是进门次日早上完成敬茶礼,哪有王氏这般急切的。
罗诗杳有些想不通。
不过,人家是大,相当于顶头上司,她是小,相当于普通员工,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一路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水池相映成趣,景色美不胜收。
罗诗杳袅袅婷婷走在宽阔的青石板路上,被各种或好奇,或探究,或嫉妒的目光打量,每一步都备受瞩目。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院落,终于在拐了一个弯之后,到了王氏居住的如意院。
王氏酷爱侍花弄草,小院里种着许多奇花异草,还未进院子,香气就远远飘来。
一个机灵的小丫鬟在门外守着,看见她们来了,忙挑起门帘请她们入内。
罗诗杳跟着李妈妈缓缓进屋。
金砖铺成的地面平整如镜,光可鉴人。
屋顶高悬着一盏珠玉镶饰的八角琉璃宫灯,璀璨耀眼。
镶金嵌玉的楠木隔段雕工繁复,华美无比。
所有家具都是由小叶紫檀和黄花梨制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太……奢华了!!!
每一处都极尽奢贵,彰显着主人非同一般的尊贵地位。
罗诗杳感叹之余,转动眼珠子,视线最终落到了屋内的贵妃榻上。
那上面斜躺着一个女人,衣着华贵、气质高雅,发髻高高盘起,插着金钗玉簪。
她面容白净,身材丰腴,二十多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此刻正闭目养神。
榻前几个小丫鬟为她捶腿,身后几个小丫鬟为她捏肩,看这架势,应是严殊的正妻王氏无疑。
听到动静,王氏慢悠悠睁开眼眸,目光朝着李妈妈身后看去。
在对上罗诗杳一双明眸时,她的神情明显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是一双美丽动人的桃花眼,不笑亦是含情,似有万千情思在其中缠绕,眸光流转间,摄人心魄。
内心被这双眼睛所触动,那瞬间的惊艳让王氏心中大为震动。
她暗暗吸了口气,调整呼吸,试图将心中的波澜压下。
王氏微微抬手,侍奉在侧的几个小丫头心领神会,连忙屏息凝神,退至身后,低眉垂手侍立在旁。
罗诗杳见状,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福身向王氏行了个礼。
她微微低头,动作端庄且得体,既不显得卑微,也不显得傲慢,恰到好处地展现出自己的身份和态度。
王氏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招手让罗诗杳走近些。
她拉着罗诗杳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眼神中满是亲切与关爱,赞叹道:“真正是个可人儿,我见了都喜欢得紧,难怪将军会……”
说到此处,王氏微微停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但很快又被那和善的笑容所掩盖。
罗诗杳尴尬一笑,回道:“夫人谬赞。”
在这陌生的环境中,面对正妻的夸赞,她除了强笑,还真不知该如何回应。
王氏仍旧拉着罗诗杳的手不放,一个劲地嘘寒问暖。
她的话语中透着浓浓的关切,仿佛是一位亲切的长辈在关心晚辈。
“妹妹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需求,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跟我说……在这府中,你无需拘束,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王氏的目光在罗诗杳身上来回扫视。
罗诗杳被王氏的格外关注和热情弄得有些吃不消。
她勉力维持笑容,轻声回道:“多谢夫人关心。”
几个丫鬟静静站在一旁,都偷眼打量着这位新姨娘。
这位新姨娘的容貌确实够惊艳,面对如此美丽的小妾,作为正牌娘子的夫人心中应该多少存着一丝不安与警惕吧?
反正夫人今天的言行举止有些反常……
王氏左一句,右一句,说个不停。
时间缓缓流逝,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王氏似乎聊得尽兴了。
她微微扬起嘴角,缓缓说道:“哎呀,我这见到妹妹一高兴,就忘了时间……该是敬茶的时候了。”
罗诗杳咬紧后槽牙,双膝跪地,端起早已准备好的茶盏。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将茶盏高高举起,轻声说道:“夫人,请用茶。”
她的动作机械而僵硬,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王氏微微颔首,优雅伸手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惆怅,也只是一瞬,又旋即消散。
王氏友善地笑道:“妹妹起来吧。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要和睦相处。”
罗诗杳手指攥紧,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麻木地再次向王氏行了个礼,然后麻木地起身,仿佛身体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跪天跪地跪父母,可如今到了古代,这个也要跪那个也要跪。
这是罗诗杳人生中最屈辱的一刻。
王氏是一品诰命夫人,就是没有敬茶这档子事,以她的身份,初次见了人家也是要行大礼的。
真是讨厌死这古代拜来拜去的破规矩。
王氏视线淡淡扫过李嬷嬷,启唇吩咐道:“送罗姨娘回自个院子去吧!”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透出当家主母的气势。
李嬷嬷领命下去,不过,她只将人送至院门,就指了两个丫头代劳。
再返回房间,却见一屋子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屋内一片寂静。
夫人正揽镜自照,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她的泪光中,似乎藏着无数的故事和情感,有无奈,有悲伤,有对过往的怀念,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那镜子里的容颜,虽依旧年轻,却也难掩岁月的痕迹和内心的疲惫。
此时的王氏,有些失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竟没有察觉到脚步声。
“唉!夫人,你这又是何苦呢?”直到李嬷嬷一声叹息,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王氏慌乱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努力恢复当家主母的威严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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