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为民心里难受,但嘴皮子还是硬的,还能继续和李居安顶撞。
他急道:“李居安,你嘎哈啊,别特么狂。你进了打围队,进就进了呗。还得瞅瞅你能带出多少分股才最要得。”
进山打帮围后,每个猎人都会分猎物,分多少,怎么分,也有主次之分。
都说家有千口,主事就一人。猎物是分股的,按人头算,每人一股,炮头儿的身份另外独占两股。若是有狗,头狗算一股,帮狗不算。
若是有枪的,枪算一股。山路太远,若是大牲口能把猎物拉回去,那大牲口算一股。
按照打帮围的规矩,孙为民细细给李居安掰扯。他要让李居安知道,别最后打完了帮围下了山,才发现没能分得多少肉。
别到后来,风头是出尽了,但分得的猎物少得可怜。
孙为民拿眼睛去瞅李居安,果然看见李居安沉思的脸。他看见李居安那细细寻思琢磨的表情,心里乐得哈哈大笑。
这回栽了吧。
就你一个打猎新手,还想在打帮围里讨个便宜?
码溜子又是个辛苦活儿,别到后来筋疲力尽累了一整天,回头好肉都给别人分光。
李居安仔细一想,是这么个道理,他伸出手开始自言自语掰扯。
“我一个人一股,大虎抬头香是头狗,算一股。莫辛纳甘猎枪,算一股。要是我还能得一头骡子,骡子把猎物拉回去也能算一股。”
现在他就能有三股,若是这次将收获换了钱,换一头骡子,就能再得一股,成四股。
炮头儿老秦一个人一股,炮头身份另外占两股,他也有枪算一股。但他的猎狗比不得大虎,不能作为头狗。所以这么算下来,炮头儿老秦也是四股。
他的分股,和作为老前辈的炮头儿是一样的。
陆家兄弟呆呆听着,懵地也掰手指算了算。
陆志强腾一下站起来惊呼:“还真特么不是瞎白扯!李哥要是有骡子,分股还真的能和炮头儿一样。”
孙为民脸蹭一下就绿了。
他看看李居安手里的莫辛纳甘猎枪,再看看李居安脚边乖乖趴着的最强撵山犬大虎,心里越琢磨越是不得劲。
特么的!好处都叫这小子给占了。
怎么他心里这么难受嘞,难受的他窝窝囊囊的,这口闷气哪里都撒不出气,哪哪都不得劲。他两眼一黑,被李居安气的,好像都要看见太奶了。
陆锦扬和孙为民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祖辈又都是猎户,打小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衩。他瞧好兄弟心里憋屈,安慰说道:“规矩都是人定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要是你能得一条头狗,可不分股也就上去了么。”
“而且嗷,打猎这玩意儿,心不稳,枪法再好,肯定也是白扯。”
孙为民猛地一拍大腿,大笑道:“还是兄弟这话咱爱听。”
“不是得了杆枪就牛批,还得心稳才能打得准。而且咱就说,大虎也未必就是头狗了。大虎虽然名声强,是个抬头香,但说起经验,还真的未必比得上陆家的大黄。”
陆志强掀了个眼白:“哎呀,提咱家大黄嘎哈。这事打住,别可哪胡咧咧嗷,大黄还真不可能。”
陆志强能不知道孙为民心里的小算盘?
孙为民就是想借头狗来了。
陆家祖辈就是猎户,当年8条狗里死了7条,只有一条头狗大黄活着回来了。
老当益壮的大黄,正是沉稳经验丰富的年纪。若是大黄进了打围林场,论起力量,速度,胆识,确实不及大虎。但若说起实战的阅历,和随机应变的经验,未必不比大虎弱。
孙为民要是手里得了头狗,那分股就能再多一股,加上猎枪,他就是3股,能和李居安较量个高下。
陆锦扬抹不开脸,好兄弟借狗,他不敢吭气。
孙为民还在逼逼叨叨地求着借狗,抬头龇牙道:“陆志强你放心呗,你把大黄签给我,回头我得了分股,下山给你买三罐麦乳精,不给你爷叔知道。”
陆志强虽然心动,但还想挣扎。这时候陆锦扬急了,生怕他反悔,急道:“三罐麦乳精你小子记好了啊,少一罐爷爷我都打断你的腿!快滚犊子吧。”
陆家兄弟两人一想到能有三罐麦乳精,干嚼那滋味儿美的咧,两人走到土房子外,还能搁院里大笑起来。
……
陆家兄弟和孙为民离开后,妹妹李晓走到李居安边上,仰着红扑扑的脸,小眉头锁得紧紧的,怯生生道:“哥,咋办啊。陆家哥哥要把大黄借给孙哥。大黄是头狗,那大虎肯定就不能做头狗了。”
李居安也知道这个理儿。
十里八村都说大虎好,是最强撵山犬,最好的抬头香。但这次是打帮围,炮头儿又是老秦,最看中临场的实战经验。老陶训狗强,但老陶不进野猪林和深山打猎,山里那些弯弯绕绕的老参道,针叶林土路,大虎并不认得。
老狗大黄识路,还经验阅历丰富,加上大黄当初是8条狗里唯一活下来的一条,还是当年村里名声赫赫的头狗。若是大黄真的被借进帮围队伍里,那大虎的头狗地位可就不保了。
妹妹李晓很担忧。
母亲宋兰花刚用鹿油炸了几锅馒头片,寻思喊李居安出来沾沾油水,就发现兄妹两人还在说话。母亲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递给李晓半锅炸馒头片,让李晓吃了后抱柴火去。
母亲坐在炕边,对李居安说道:“姓孙的那个混小子和你不对付,娘知道。陆家兄弟过去帮着姓孙的欺负你,娘也知道。”
“现在好不容易陆家兄弟和你关系亲近了,孙为民又来拉帮结派,拉着陆家兄弟给你使绊子。”
李居安知道母亲是担忧他,所以说的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他拍拍母亲满是薄茧的手,笑道。
“放心吧妈,分股这件事儿子不会吃亏。再说了,各凭实力打猎,就算分得的猎物少,回头儿子牵着大虎,进母猪沟野猪林再打几头黄毛子,回来做红烧大猪肘子杀猪菜。”
母亲宋兰花听着急道:“你小子还敢一个人进山胡来。咱家是缺这几顿油水了?”
“妈,这事儿打住,我心里知道你放心。”
他吃了几块鹿油炸馒头片,又用口袋装了几块,然后扛上三张狼皮,和多余吃不完的鹿肉,和老陶还给他的熊瞎子肉,飞龙肉,和野鸡肉,去赶林场小火车。
孙为民有一句话没说错,打猎这玩意儿,心不稳,枪法再好,肯定也是白扯。
屯里有猎枪的人非常多,双筒猎枪居多。那个年代人们的动手能力特别强,猎枪子弹要自己做。
老陶除了会训狗,还会做子弹,他听陈家寡妇说,老陶用玉米面熬一大锅糊糊粥,把融化的铅水倒入粥里,铅水就变成细小的铅粒,凝固后落入底部,这样就可以获得铅粒。再把火药和铅珠按一定的配比和方法装入弹壳,封装后就获得了猎枪子弹。
空弹壳是可以捡起来,重新装填后接着用的。所以老陶家有些弹壳反复使用后变了形,没法再往里装填东西了,那就只能把它们丢弃掉,再捡新的空弹壳制作。
李居安当机立断,老陶是个怪人,除了狗痴,还有一条就是烟痴。他再去一趟县城集市,换两包好的烟,再把皮毛送进供销社换了钱,买些进山的必须用品,就能做好打帮围的前期准备。
他对着脚边的大虎,吹了声唿哨:“走嘞,还没进过县城呗?去那嘎达热闹热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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