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居安打包票,绝对不会把大虎借给任何人,天皇老子来说也不管用。
炕桌边趴着的青川犬大虎,正下巴搁在前肢上假寐打盹,忽然耳朵闪了两下,缓缓睁开狗眼。
大虎也听进去嘞。
妹妹李晓,揉揉大虎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咱家大虎最乖嘞,绝对不跟外人跑。”
大虎闪了闪两下耳朵,重新深吸一口气,下巴稳稳落在前肢上继续合上眼假寐。
后一日就是立冬。
在80年代不囤菜会饿死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饿死,然后警察法医都来围观,给个结果“没有恶性刑事案件,这家人是饿死的”。
所以在80年,家属屯里的屯亲囤菜,那大白菜不是几百斤,而是三千斤的囤。越冬得囤上15吨的大量。
最主要的大白菜储备足了,剩下的就是土豆萝卜几百斤,苹果鸭梨几百斤这样。进入十二月份之后,市场上基本上买不到什么菜了。大多是冻豆腐冻秋梨一类的冻品。
在林场工人的工资只有38块的年代,市场上的大棚黄瓜差不多七八块一斤。谁肯用一个月的收入买十斤黄瓜?只能自家开始囤菜。
家属屯里,没到冬天,就会比较流行的一种病,烂嘴角。无论是大人小孩都容易得,就是因为蔬菜太过于单一,缺少某种维生素。
张婶儿猛地一拍大腿,忽然喊道:“坏了坏了!得赶紧砍白菜。”
兴安岭有一句老话叫做:立冬不砍菜,必定受一害。也就是说,大白菜最晚立冬的时候,就要收回家,否则就冻坏了,冬天就没有大白菜吃了。
张婶儿忙不迭把篮里的菜和蛋留给宋兰花,赶紧回家去砍白菜,叫几个侄儿都来帮忙。她家姑娘外嫁出去了,只有年底时候,在农村嫁出去的闺女,会在过年前两个月回趟娘家。
有时候她大侄子和二侄子回来蹭饭。大侄子进姑家,那还不直接上炕,伸手专拿爱吃的。所以张婶儿和两个侄儿关系很好,有什么活儿,都喊侄儿来做。
母亲宋兰花一听,去菜窖里点一点过冬储备的菜。土豆,胡萝卜,大白菜。开春前还好说,蔬菜相对还菜窖里还算新鲜。等开春后,土豆发芽了,胡萝卜冒叶了,大白菜也软趴趴的软乎,口感很不好吃。
母亲喊李晓去缸里捞酸菜,李晓还没应声,李居安将活儿揽了下来。
“妈,我去拿。妹妹你紧着吃饭。”
李晓吃饭慢,磨蹭了好半天磨磨唧唧的,一碗还没吃掉。李居安心疼妹妹,去拿酸菜。
冬去拿酸菜真是一种“享受”啊,接近零度的大缸,水面漂着一些冰碴子,然后从里面捞出来两棵酸菜……
啧,那酸爽的滋味儿,可甭提了。
立冬这日到了。
李家屯可热闹,冬捕、冬泳、还有饺子、酸菜炖粉条和冰糖葫芦,处处都是孩子的欢声笑语,屯亲也乐呵呵地欢聚在一起,庆祝一年一次的立冬。
林家来了很多亲戚,十分热闹。张家的亲戚也来了许多,热热闹闹聚一起。孙家和陆家刚干了仗,但也不影响两家各自过立冬吃团圆饭的心情。
李居安领着大虎,在院子里忙碌,按照母亲的指示搬柴火,捞酸菜。边上妹妹李晓乐呵呵地搬来凳子,让哥哥坐得舒服些。
虽然李家人少,亲戚也不来串门,但他觉得十分温馨满足。就这样一家人健健康康聚在一起过节,过好踏实的每一天,让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安稳感。
昨日他带回来的野猪肉和狍子肉有多余,母亲手很巧,已经将多余的肉做成腊肉,等着过年用。
宋兰花把把盐炒热,用盐把肉擦拭一遍,然后在肉的一端穿一个洞,穿上麻线后把肉挂起晾干,大概3个小时,然后把肉拿下来腌制个12小时,挂在阴凉通风的地方直到风干。
这样风干的腊肉,过一周后就能吃。香浓的荤香味儿,加上调料的香味,只要挂上一天,走到窗台口,那阵阵咸香就飘过来了。
李家土房子虽然小,但很温馨。
母亲宋兰花一边叨叨着“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领着李晓一同包饺子。
李居安上一世不会做饭,后来南下后只能下馆子,十分想念母亲包的饺子。今儿个刚好有机会,他赶紧上灶间,同母亲和妹妹一同包饺子,也学学家乡饺子的做法。
一家人挤在生了火炉的房间里,分工合作。李居安力气大,负责和面、妹妹李晓力小,负责择菜、洗菜。母亲宋兰花开始切菜。
咔咔咔有节奏的切菜声,从砧板上传来,十分悦耳好听,满当当的全是人间烟火气。
母亲剁肉馅儿、调肉馅儿。李居安轱辘面剂儿、切面剂儿、李晓负责擀皮儿,然后母亲生火烧水……
在包饺子的过程当中,有时候邻居来串门,也会上手帮着包。
张婶儿看着李居安笨手笨脚的轱辘面剂儿,絮絮叨叨念叨着他。
邻里之间谁在包饺子的各道工序中比较拿手,谁比较笨手笨脚,都心知肚明。所以李居安在屯里也有了口碑,但不是褒扬的口碑,也并非戏虐,只是带着友善的调侃。
李居安哈哈笑道:“一回生二回熟么。我自己擀出来了饺子皮儿更劲道,自己剁出来的肉馅儿更香。”
在挨家挨户亲自动手包饺子的年代,还没机器擀皮儿的事,比后世机器压的皮更劲道,比机器绞出来的馅儿更香。
除了张婶儿来,还有这次打围队里的保安队老张,和李拐子也来串门李居安。这两人也住在家属屯。
老张不会干活儿,但能陪着李居安唠嗑。
“小李你是不知道,你当年考试挨打这算个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期中考试就特么考了6分,结果他自个儿在前面写了个6,愣是把6分整成66。劳资还夸他。”
老张气得猛拍大腿,越是想来越气:“结果后来,班主任找上门劳资才知道。你说该不该揍?”
李居安一边切面剂儿一边点头:“确实该揍,孩子不能往歪里长啊。”
老张觉得遇上了知音,不能更赞同了:“可不咋地!把我气的肝疼,必须狠狠削他一顿!”
李拐子没儿子,但有个过继的侄儿。
他的侄儿和老张的儿子好巧不巧,在屯里同一所学校念书,还是一个班的同学。
他听得哈哈大笑,调侃老张:“甭下手没轻重,就你那断掌手要是把孩子打出个好歹,都没地儿哭去。”
老张也不服气:“说风凉话谁不会?这事儿要搁你家侄儿这么整,你忍得住火气?”
李拐子瞪大眼,很有气势地大喊:“我还真憋得住火气!咱都是讲理的人,考得不好咋整,就得订正。”
老张冷哼一声:“咱儿子考的是倒数第二,你也不看看谁倒数第一。”
“谁倒数第一?”
“你家侄子李满呗。”
李拐子倏地瞪大眼,脸色立马沉下来。他站起身就往外走,垮着张臭脸和要去削人似的,谁说话都不好使。
张婶使劲拦他,一本正经劝道:“好嘞好嘞,孩子不就考个试么,那都是天赋,随孩子自个去。像我家闺女那时候啊,天天考试就是不到双百,愣是错一题,天天99分,我不也没说啥么。”
李居安龇着大牙直乐:“张婶儿,你拱火呢?”
李拐子憋得一肚皮气,更郁闷了。他喊道:“你们都起开,一边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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