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远冷眸瞥了一碗白瓷勺里的淡色药汁,
神情平淡,而那嘴角,却有意无意的带了一丝讥讽,每一个字咬的极是清晰,
“怎么,这碗药里,又加了什么夫妻恩爱的好东西?”
崔书雪的心,一霎那就像被一只手抓紧了似的,呼吸都停了一瞬,红唇交合柔声道,
“我不知道夫君在说什么。”
谢知远冷哼一声,眸底泛起冷意,
他知道自己的酒量,那日虽喝的多,可也不至于意乱情迷失了分寸。
唯一出错的,就是那杯合卺酒了。
崔书雪将瓷勺收回碗里,眼眸微沉,
“那壶酒,是母亲差人送来的,母亲是好意。”
谢知远捏了捏额角,心里惦记着长年宫的瘟疫,实在不想和无关的人多言。
“好了,你出去吧。”
书房里陷入了死寂,
崔书雪咬了咬唇,眼眶有些发红,最终走出了书房。
沈府,
派去宫里打探消息的小厮刚一回来,就被管家催促着赶紧去书房回话。
沈德林自内阁堂会回来,就拿着这奏本在书房里查阅,
小厮推开门,脚步没有丝毫声音走了进去。
沈德林没抬头,双眸还盯着手中通政司递上来的奏本,
“宫里情况如何?”
小厮垂下头,恭声道:“宫里戒备森严,外头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也出不来,小人使了些银子,从门口的禁军那儿套了些话。”
沈德林还是沉默,
小厮继续道:“宫里时疫最严重的,当属北苑,其余长公主的长年宫,还有……沈贵妃的青梧宫。”
沈德林没抬头,眉间冷冽,又问道:“陛下呢?”
小厮回答:“陛下就在青梧宫,守着贵妃娘娘。”
沈德林点了点头,
“下去吧。”
小厮无声应答,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沈德林虽继续看着折子,可眉心却越蹙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
他朝外头喊了句,
“齐江!”
齐管家自小厮走后,就一直守在门口,在沈府做了这么多年管家,到底多少也能琢磨些主子的心思。
他亲自端了杯败毒茶放在沈德林手边,躬着身子问道:“老爷有事吩咐?“
沈德林抿了一口微苦的茶汤,
眉心紧蹙的问道:“派去青州的人还没回来?”
前几日,宫里还没闹出时疫时,沈德林就未卜先知似的,派人先去了青州拿药方。
齐管家心里算着日子,
“约莫再有个四五日就能回来了。”
沈德林神色微淡,可紧蹙的眉心到底还是彰显了一丝不快,
“再加派些人手,提前去官道上接应。”
“另外,这些日子来拜见的人一律不见,就说本辅病了。”
齐管家应下声来,躬身而出时, 又听见沈德林安顿了一声,
“药方拿回来,想办法先送去青梧宫。”
齐管家心头一震,垂下眸退出了书房。
走了没几步,就碰见了苏嬷嬷,
苏嬷嬷刚听说宫里出了时疫,心头正为宫里的沈时鸢担心,脚步不自觉的就往书房走过来,看能不能打探些消息。
看见管家齐江,脚步走的也快了些,
“齐管家,您这是刚从书房过来?”
齐江点点头,“苏嬷嬷这是准备去找老爷?”
苏嬷嬷面色紧张的问道,
“我听说宫里闹了瘟疫,这到底是真的假的?”
齐管家叹了口气,点点头,
苏嬷嬷立时红了眼,青州的瘟疫闹了快两个月,死了的人无其数,
没有有效的药方,除了封城,别无它法。
苏嬷嬷哽咽的问道,“那小姐呢?她还在宫里,她自小身子弱,怎么能扛住瘟疫啊。”
齐管家心知肚明,苏嬷嬷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自然是最关心她的人,只怕这份关爱,比他们的老爷,还要深切。
齐管家安抚道:“娘娘受陛下宠爱,想是有什么好药定是先紧着娘娘的,苏嬷嬷也别太忧心了,当心伤着自己的身子。”
刚说完话,想起沈德林刚才嘱咐的话,
紧接着压低声音道,
“老爷早就派人去青州寻药方了,刚才叮嘱我,药方回来第一个给小姐送过去,老爷还是眷顾小姐的。”
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自从得知沈德林在族谱上将沈时鸢清去时,
苏嬷嬷跪在沈夫人的灵位前不知落了多少泪,她实在想不通,沈德林如此不顾及血缘亲情,亲生父亲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
苏嬷嬷甚至觉得,当年老温侯和温老夫人选错了人。
她又问道:“此话当真?”
齐管家点点头,又宽慰了几句,
“这不老爷让我再派些人手前去接应,那药方是墨太医亲自研制,青州时疫已然解了,只要药方一到,小姐那里必不会有问题。”
苏嬷嬷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心里祈祷,那药方能快些再快些……
就在所有人都期盼药方快些拿到京城时,
昏睡了两日的沈时鸢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时外头夜幕降临,清风拂动,夜空疏阔。
殿里明显少点了几根蜡烛,床幔里昏暗一片,
沈时鸢撑起手肘,忍着身上的酸软缓缓坐起身,
周遭虽然昏暗,可昏睡多日乍然睁开眼,还是令她皱着眉头又闭上眼睛缓了几息,
再睁开眼时,
才开始慢慢回忆一切,
她记得那日给萧建宁把过脉后,院子里看守的几个老奴也同样间咳不断,那时候她便有些怀疑,萧建宁的病症,或许是会过人的。
直至夜晚她开始高热时,心里的猜测终于落了地,只不过她还未来的及应对,就陷入了昏迷。
回忆起一切,沈时鸢呼吸越发沉重起来,若是过人的病,那便十有八九是瘟疫。
她想起师父曾说过,所谓的瘟疫,大部分是伤寒而致,若没有应对药物,所有感染之人,或死或病都要被一把火烧掉,以防扩散。
想到此处,沈时鸢立刻便要撩开床幔下地,
床幔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先一步撩开,
紧接着,沈时鸢看见一身雪白寝衣的萧时冕,黑瞳紧盯着她。
沈时鸢抿紧了唇,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率先开口道歉,
“萧时冕,对不起……我不知道北苑有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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