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远原本是跟着沈德林往宫门口走的,脑子一转,又想到了那个不争气的妹妹,
终究是不忍心,又反了回来,想和皇帝替她求个宽恕。
谢知远等了没一会儿,就看见沈时鸢从殿里走出来,
拱手恭敬道:“见过贵妃娘娘。”
沈时鸢本和他没什么交道可打,可一想到他是阿离喜欢的男子,不免驻足了一瞬,细细打量了他几眼,
才回答,“谢大人。”
谢知远看到了沈时鸢眼里的探索,知道她与萧建离交好,不免坦然起来。
进了殿后,看见萧时冕还躺在床榻上,
谢知远踌躇了一瞬,才阔步走进去。
长朔给他搬了个凳子,低头时,将声音压的极低,在他耳边好意提醒:“陛下刚醒,大人可别在这个时候惹恼陛下。”
谢知远眸子闪了闪,与长朔无声交换了个眼神。
谢知远长眸打量了几眼皇帝,只见他再没了刚才在殿外的雷霆万钧,周身竟散发着淡淡愉悦。
萧时冕未听见谢知远开口说话,眸色清淡的扫过去,
“怎么?来朕这里发呆了?”
谢知远一愣,被长朔安顿了一句,一时竟不好说自己的来意,
“见陛下无恙,臣一时欣慰。”
萧时冕眯了眼睛,言语有调侃之意。
“阿远何时这么客气了?”
谢知远眸色认真,含着愧疚,
“臣辅佐陛下多年,看着陛下一步步登上皇位,臣知道您的艰难,也知道您夜以继日,只为了能离那人再近些。”
“如今见陛下与心爱之人渐渐敞开心扉,臣发自内心的高兴,只是臣没想到,在这关节,竟是我谢知远的妹妹,险些害陛下和贵妃生死相离……”
谢知远叹息般抿紧了唇角,
“陛下可否看在与臣过去的情分上,留舍妹一命。”
殿里静的鸦雀无声,
萧时冕对上谢知远的视线,曾经视为挚友的二人,如今虽君臣之分,但也没泯灭了过去的情分,
萧时冕由记得,
那几年里,除了想要夺下皇位,将阿鸢抢回来,他也想帮挚友重振家业,
他们二人,曾是同病相怜的少年。
萧时冕眼底晕着温色,或许是因为他和沈时鸢之间的转变,让他坚硬无比的心,也变得柔软。
“朕知你意,阿远,看在你的份上,朕不杀谢知柔,但也只是留条命。”
谢知远于心底无声松了口气,这已经是皇帝作出的最大让步,若没有他这点情分,也许早就一杯毒酒赐死谢知柔了。
谢知远敛去心神,面露正色,
“臣妹即便愚钝,也绝不会养蛊,臣自知道此事以后,便派人前去追查。”
萧时冕眼底的温色渐渐褪去,取之而来的是刺骨冰寒,
他没出声,等着谢知远接下来的话,
谢知远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
又继续道:“苗疆女子善蛊,更有以身侍蛊者,然而,自昭云太祖开国之时,南下开疆拓土苗疆就被纳为昭云国土,自此之后,汉人苗人世代融合,到现在,已经很少有纯苗疆血统善蛊的女子。”
“然而,臣历经追查后发现,先帝的宫里,就曾有一位会蛊毒的苗疆妃子……”
谢知远说完,
之间萧时冕冷哼一声,周身戾气气息沉重,
“朕猜,就是那个云台寺里的如妃吧。”
谢知远点点头,
“一个月前,如妃擅离云台寺,扮作一个老媪,用蛊毒蛊惑舍妹,其意图,可想而知。”
萧时冕冷冷道:“自然是等朕毒发身亡后,那些余孽再将萧建宁拥上帝位,故技重施而已。”
故技重施?
谢知远皱眉,心里反复思忖。
随后道:“臣想,那如妃既然能养蛊,也势必会解蛊,不如将她抓来,细细审问。”
萧时冕挥了挥衣袖,眼底已有了杀意:“她既出此计,就抱着必死的心,朕何不成全了她。”
况且,有阿鸢在,他也不需要什么解蛊的法子。
谢知远点点头,如妃是萧建宁宠爱的妃子,她一死,也给那些意图谋逆之人一个教训。
谢知远领命而去,临走前,和皇帝求了个再见谢知柔一面的恩典。
走进长华殿,空寂灰败的殿里,
谢知远看了好几眼,才看清,床榻上瑟缩成一团的,就是他的妹妹谢知柔。
他沉沉吸了口气,慢慢走到跟前,双眸看着谢知柔瘦的皮包骨的脸。
眼里,说不尽的懊悔和涩痛,
当初,实在不该同意让她进宫,如今生生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谢知柔感觉到有人的气息,缓缓睁开眼,
光芒直刺她的双眸,
待看清谢知远后,她张了张唇,从沙哑干涩的嗓音里,挤出两个字,
“哥哥?”
谢知远坐在床沿边上,
尽量掩饰住眼底的悲戚,
谁知,谢知柔看见他的一刻,竟立时有了精气神,
她用手肘撑起上半身,
又喊了一遍,
“哥哥?”
谢知远点点头,
谢知柔眼底如天光乍破般的射出一丝光亮,
她哥哥既然能进了长华殿,是不是代表,陛下宽恕了她!
她仍有一丝窃喜,
还是,那情蛊终究是派上了用场。
“是陛下让你来看我的?”
谢知远看着她干瘪的脸,
用极轻柔的声音道:“阿柔,那蛊毒已经解了,陛下念在谢府忠孝,不会要你性命,你……日后要好自为之!”
谢知柔眼底的光,就那么灭了下去,
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颤抖,
“解了?”
谢知远点点头,事到如今,他也不会再偏袒她,
人都要承担自己所行之事的后果。
谢知远狠着心道,
“阿柔,你此行本就荒唐,你可知道,给你蛊毒之人是谁?”
“是谁?”
谢知远皱起眉头,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双眸恢复暗色。
“是先帝余孽!”
“而且,那根本也不是什么情蛊!那是他们利用了你的嫉妒心,意图谋害陛下!”
谢知柔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胞兄,
眼底百般情绪交杂,
有震惊,有怨恨,有不可思议。
到最后,都尽数化成了彻骨的讥讽和怨恨。
却仍旧没有一丝懊悔。
她呵呵笑起来,心口疼的痉挛。
扯着沙哑的嗓子,张了张嘴,
“我这一生,从一开始,就是任人拿捏摆布的……”
谢知远闭了闭眼,知道她所指,颤着声音安慰,
“阿柔,事已至此,你就好好呆在长华殿里,陛下既然不会要你性命,时日久了,我再想办法求他,将你接回谢府。”
“你切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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