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忽然怔住。
其实这并不是一句易懂的话，至少以少年如今的年岁还不能完全理解。
但在看到这个人的那刻，他就像突然拥有了某种心灵感知的能力，就像变成了一点即透的非凡智者。
无需言语，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目光的含义。
像一瓶拉满气的可乐，在霎那间喷出了磅礴的欢喜，茫茫无归的少年坐在那里，忘了言语。
他听不见礼堂的喧嚣，看不见四周迎来的注视，他只能望见，那双无数次令他悸动的眼睛里，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他一个人。
不再穿透，不再恍然。
从现在起，她眼中每一帧看到的，只是哈利波特。
——
宴会进行到尾声的时候，格兰芬多长席忽然走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但相同的是，那些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高傲冷漠。
斯莱特林。
更准确的说，是马尔福小团体。
赫敏正在跟身旁少女约定暑期的出行计划，刚一抬眼，就对上了对方身后的重重阴影。
她不自觉睁大了眼睛，惊讶出声，“这……什，什么情况？”
像是意识到了某些人的到来，少女提前停住了话音，暗自挑了挑眉，回过头精准地对上了那几张脸庞。
布雷斯唇边恰时散开了一抹笑。
“恭喜柯林斯小姐，重获新生。”
她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向了最后方的那道身影。
似乎是在辨别什么。
西奥多对上她的眼睛，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周身气息莫名柔和了许多。
友善的。
但不是他。
少女自然地收回了视线。
站在中间的马尔福反常地没出声，但这并非是他不想说，他不自觉皱起了眉，目光移向了身旁。
他竟然被布雷斯扎比尼这猝不及防的一出挡住了预先准备说的话。
铂金脑袋怀疑地瞥了旁边人一眼，心道他们很熟吗？
可是平时没见过两个人有什么交集？
不会是布雷斯又准备撩拨新的女生——梅林的胡子！目标是柯林斯？
他下意识看了看金发掩藏的那张脸，觉得可能性很大。
如果是这样，马尔福被自己的联想吓得打了个哆嗦，他回头一定要提点下对方，柯林斯可不是那些蠢乎乎的、被爱情和一张脸欺骗的小女生。
布雷斯有很大概率会被打死。
而且还有可能还会连累他。
……
这是更糟糕的结果！
“马尔福，你们又要干什么？”
死对头的声音从长席的另一边传来。
他回过神，脸上迅速扬起了一抹惯常嚣张的弧度，条件反射地开口讥讽，“关你什么事！瞧瞧吧，我们的圣人破特，没想到现在你已经多管闲事到这种地步了？”
“我看你是——不安——好心——呃！马尔福！”
罗恩也在旁边不甘示弱地帮腔，可惜塞得鼓鼓囊囊的嘴巴大大削减了他的战斗力，他艰难地说着，中途还被噎地打了个巨大的响嗝。
“所以，马尔福先生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
眼看那张白皙的小脸布满了嘲弄笑意，讽刺人的难听话似乎已经在嘴边打转欲出。
少女压低了眉眼，适时开口，转移面前人的注意力。
“多吃点吧韦斯莱，回家你可吃不到——”
马尔福顿了顿，才意识到另一个人正在对他问话，他转过头，想到即将要说的事，脸上的表情忽然有点不自然。
“哦，你问这个，”他干咳了两声，像是不怎么在意地说。
“就是我爸爸先前写信给我，说想邀请你，来参加马尔福庄园的聚会，你要知道这可是头回有格兰芬多……”
他独自一人说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没人搭话，嗓音不自觉抖了抖。
苍白的脸颊上顿时涌起两团红晕，男孩突然有点不确定地说，“——你会来的吧？”
少女表情淡淡，不置可否。
“柯林斯，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拒绝马尔福的邀约。”
见对方没有说话，他的语气里不自觉加上了几分强硬。
“可是我不喜欢你爸爸。”
少女很直白的回道。
抬头对上了那双快要冒火的眼睛，目光依旧平静如水。
“你，你竟敢——”
“实话说，马尔福的名号也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
瑞拉火上浇油地说，又在对方即将爆发的前一秒，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但是，我想知道，你的意思呢？”
脸上的怒气戛然而止。
雾蓝色的眼睛不自觉眨了眨，流露出一抹迷茫，马尔福拧起了眉头，她这是什么意思？
“德拉科·马尔福，你欢迎我的到访吗？”
这下他听懂了。
看到那束稳稳投向他的目光，马尔福忍不住退后了两步路，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你会怎么回答呢？」
瑞拉在心里轻轻扬唇。
她的确要告诉对方，不是谁都要像他这个过分依赖家人的小孩一样，事事都要听他爸爸的。
更何况，让她卖卢修斯马尔福的面子？
真论起来，这应该是上辈子对方亲自登场都没办到的一件事。
她只需要知道面前人的态度就够了。
想听的是德拉科。
不想听的是马尔福。
“……我当然，也是欢迎你的。”
纠结了好几分钟，马尔福的声音才像从针眼里冒出来的，又小又挤。
他别扭地抬着下巴，像是一点没看懂现在的形势，盛气凌人地问，“所以，你现在怎么想的？”
那种表情似乎在说，要是能从对方嘴里听到一声拒绝，他就要把人扔到黑湖里去洗洗脑子。
“既然是德拉科马尔福先生的邀约。”
少女唇边扬起了标志性的笑容。
她的话音略微一停，在看到对面人骤然绷紧的小脸后，挑了挑眉，又缓缓说道。
“不胜荣幸。”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马尔福莫名松了口气。
连他自己都没想过，这份邀请会这么一波三折，他以为对方只有拒绝或者接受两种选择。
——该死的、吊人胃口的柯林斯！
但不可否认，他其实并不讨厌对方最后那么说，即使中间有几次他已经被气到怒火中烧。
他满意地抬了抬下巴，从兜袍里拿出那封保存完好的信，放在了少女面前的桌子上，“这上面有马尔福家的标徽，还有宴会日期，时间，地点……”
“唔，咳咳。”
一旁少年的嘴里哼出了两声闷咳，像在憋笑。
“总之，期待你的到来，柯林斯。”
听到身边人提醒般的低声轻咳，马尔福如梦初醒，他顿时止住了后续的话音，强撑着神色倨傲地抛下一句话后，不管不顾地迈步离开。
背影却颇有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端坐席间的少女反应平平地将信揣进衣袍，她找了块布丁默默吃了起来，像没看到周围或惊愕或担忧的目光。
或许看到了，但她无意多加解释。
主要核心她既然要减少参与，那么边缘渗入自然要增加，好在她很有多手准备的觉悟，提前在马尔福布雷斯那都埋过了伏笔，如今也不算毫无进展。
她盯着那道离去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对比起骄傲的孔雀，聪明的狐狸则更加不会长久逗留。
布雷斯走了。
却在即将踏出礼堂前，猝然回眸，对视间留下了一抹狡猾深邃的笑容。
「来日方长。」
“诺特先生，不走吗？”
斯莱特林的几人都已经走了，唯有少年还默默站在原地。
瑞拉看着他，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为什么，”对方似乎不太理解，浅浅皱起眉，“为什么你……”
“谢谢你的礼物。”
两双蔚蓝的眼睛相撞，少女向他温和地勾了勾唇，轻声道，“诺特先生，我很喜欢。”
礼物？
什么礼物？
不，
什么时候？
西奥多的眉心锁得更深，他确信没有那样做过。
这种超出控制的感觉，相当令人不悦。
“我认为……”
“诺特先生。”
对方少见失去礼节地打断他的话，西奥多一怔，对上了那缕雾气朦胧的目光。
清淡的，划不开的氤氲神伤。
她说。
“有些约定，就算过了很久，也会有人记得。”
金黄的灯光映在少女苍白的脸庞上，铺洒在那双比清晨还要空澈的眼中，点燃了一捧永不熄火的烟火。
在四面嘈杂间，少年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点一点，一滴一滴。
它是那么轻柔。
却如此清晰。
就好像，无论时间过了多久，交替的季节带来多少迷茫，难以触碰的纬度隔去了怎样漫长的距离。
但这颗心，永远会为那个灵魂跳动。
是作为唯一不变的锚点。
连接了他们之间一次又一次的相遇。
在这个没有任何浪漫烘托，没有任何氛围铺垫，平凡又易逝的瞬间，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一点‘重逢’的含义。
是什么？
是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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