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听雨轩的时候，云芷柔驻足看了一会儿。
从繁花盛开的花园一路走过来，破败焦黑的庭院与富贵繁盛的侯府格格不入，显得尤为刺眼。
原本华贵雅致的院子只剩下满目疮痍，昨夜扑火的水还没有干透，站在外面都能闻到那种混杂着焦炭的潮气。
侯府的下人已经用架子将听雨轩围了起来，只等着重新修葺。
断壁残垣，苍凉满目。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住不进朱楼的人等着看繁华落尽，住进朱楼的人想站的更高。
人这一生都在在追求圆满的路上踽踽前行，只可惜，欲壑难填。
“夫人？”
碧星轻声叫了一声，不知道夫人为什么看着一堆焦土出神。
“这院子，先不修了。”云芷柔叹口气，“让人将外墙重建，里面就留着吧，听雨轩这名字不好，让人改成残山梦。”
碧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着这残破的院子，让客人们见了岂不是丢人的很？
只是她此刻对云芷柔充满了敬畏之心，不敢轻易置喙，只点头应了。
云芷柔也没有解释，在大局安定之前，她要用这残景提醒自己，敏于言，慎于行。
这镇远侯府的朱楼，不该塌在狼子野心的算计里。
为国为民的清名忠骨，也不该成为别人成龙之路的踏脚石。
云芷柔到拢翠阁的时候，发现老太太的丫鬟们都在外面守着，就连林嬷嬷也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林嬷嬷见着云芷柔就迎了上来，“夫人，三小姐在里面。”
“想来是母亲和三妹妹有话说，无事，我去侧屋里等会儿。”
云芷柔想起昨夜声泪俱下的李姨娘，何苦来哉，拖累了自己女儿的锦绣前程。
“不必，夫人，老夫人交代了，若是您来了，让您直接进去，也见见三小姐。”
云芷柔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清冷的或者是木讷的姑娘，毕竟她印象里的顾南晴，常年在侯府偏僻处的小佛堂清修，听老太太昨儿话里的意思，还有点愚孝在身上。
但是顾南晴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南晴见过大嫂。”
顾南晴见云芷柔跟着林嬷嬷进来，就猜到了她的身份，起身行礼。
她穿着一身白色银线镶边素裙，外罩同色轻纱衫，眼神灵动而清澈，带着一股与世无争的超脱。
不是万念俱灰的无欲无求，也不是懵懂无知的青涩浅薄，那种超脱外物的气质来源于心灵的安宁。
只是这种气质，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云芷柔下意识的看向了老太太，心中生出一种荒谬的想法。
“芷柔，你坐，我正在和你三妹妹商量昨日的事。”
云芷柔心中了然，如果李姨娘被定了罪，势必会影响顾南晴的名声。
一个庶女，姨娘还是纵火杀人的凶犯，哪还有好人家的儿郎会求娶，这辈子的前程都毁了。
“母亲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等逸轩回来，就将南晴记到我的名下，她这些年深居简出，左右也没几个人见过她。”
老太太确实是个宽和的嫡母，她尽力将每个子女都护的周全，从不将长辈的恩怨强加到无辜的子女身上。
哪怕是对不是侯爷亲生的顾南珍，也是一样的疼爱顾惜。
“母亲想的周全，不如我给侯爷写封家书，让侯爷先给老家和京中族老修书一封，这样也能在定案之前就将三妹妹摘出来。”
云芷柔想的多一点，她最近多少有点草木皆兵了，她怕到时候那些人借由这个事拿顾南晴的名声作筏子。
再者，顾南晴的出身到底不是秘密，有心之人一打听就能打听得到，女儿家的清誉贵重，早定下来早安心。
“哎，你来了也帮我劝劝这孩子，她不愿意。”
老太太叹口气，看那样子已经劝了顾南晴有一会儿了。
“三妹妹可是有何顾虑？”
云芷柔看向顾南晴，这事儿对顾南晴有百利而无一害，是多少庶女梦寐以求的事。
说实在的，镇远侯府的公子们还好，最小的顾逸景都已经在外放之前成了亲，但是侯府的几位小姐在婚事上都不顺当。
顾南婷就不说了，她们两个绑死正合适。
顾南珍因为曾经的未婚夫战死，无心婚嫁。
顾南晴虽说是个庶出，但好歹是侯府的小姐，居然也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
“大嫂不必劝我，名声于我如浮云，她如何对我来说没有影响。”
顾南珍这话说的有些冷情，但是却看不出勉强或者赌气，她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只是污了一条裙子似得。
云芷柔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顾南晴堵了嘴，颇有些无奈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看着油盐不进的顾南晴，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顾南晴！”
“母亲，怒大伤身。”
顾南晴朝老太太的方向微微俯身，谦卑恭顺，就是不改口。
“你别跟我说这些，当年你父亲要处死她的时候，你说时候未到，后来你父亲留有遗愿，你还说时候未到，现在你还说时候未到！”
“你就说吧，是不是要等我魂归西天了时候才到！”
老太太越说越气，最后一把把手里的碧玺佛珠拍在桌子上，吓了云芷柔一跳。
林嬷嬷一脸肉疼的看着老太太的手，那碧玺佛珠可是秦家祖上传下来的传家宝啊，老太太素来珍爱的很，连磕碰都未曾有过。
“母亲福泽深厚，自然能长命百岁，只是天机不可泄露。”
听到老太太说着咒自己的话，顾南晴面色微变，却仍旧不肯松口。
“天机天机，我当初就不该任由你父亲把你养在寺里！”
老太太就想不明白了，顾南晴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能生出这么执拗的性子，说话跟打偈语似得。
“南晴福薄，若非得佛祖庇佑，未必能活到如今。”
云芷柔听得云山雾罩，老太太和顾南珍跟这打什么哑谜呢？
“母亲，今日的经书还未抄完，我先回去了。”
老太太闻言瞪了她一眼，抄经抄经，小小年纪人都抄傻了，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抄经！
“母亲，方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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