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一惊,连忙走上去,笑吟吟的道:“秦夫人,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这些,还是请进府里喝口茶歇一歇吧。
秦夫人看也不看她,抬脚走向蜷在地上狼狈又可怜的知微。
“退下!”秦夫人的脸色看起来透着奇异的青,眼神锋利如刀,抿着嘴,神情静默,但她身上静静散发的气势却提醒旁人,她的命令不得违抗。
“还不快退下!”徐氏恨得咬牙,却还是不得不喝斥婆子们退开。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会再生出什么变数了吧!
如果她真的确认这丫头就是那女人的女儿……
徐氏脸色发白,脸皮绷得死紧,却偏生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个死丫头,明明今天才进京城来,她到底是怎么说动秦夫人的?
“把她扶起来。”秦夫人又命令道。
徐氏连忙叫人去扶知微,秦夫人却阻止婆子们上前,瞧了一眼身边寸步不离的丫鬟。那丫鬟连忙上前,轻轻将知微扶起来。
知微已经脱力,全身都火辣辣的在痛,却倔强的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吟出声。瞳孔越发黑得惊人,火光一闪一闪的倒映其中。
她不知道那秦夫人怎么忽然之间又叫了住手,但她知道,她的机会,也许就这一次了!
无论如何,她也要紧紧抓住这次机会!她不能让徐氏就这么地,随随便便的弄死她!
牙齿狠狠咬下,舌尖破裂的痛楚激的她原本昏沉的神志瞬间清醒。她自己这会儿已经无法站立,全身重量都压在那丫鬟身上。
她开口,嗓音嘶哑破裂,虚弱道:“夫人,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谎……我娘亲,她的确是柳清婉,我外祖父是……御史大夫柳忠贤,我没有说谎……”
“秦夫人,这丫头当真是一派胡言,众所皆知,柳大人只有一女,并且早年便已经没了,这丫头不知是何居心,居然如此大胆……”徐氏上前,心里急的要命,面上却不敢有分毫的显露。“且将这居心叵测的丫头带去衙门好好审审,兴许她就能供出她的目的,也许背后有什么人指使也说不定……”
“闭嘴!”那秦夫人不客气的呵斥道:“徐夫人,这件事关系到婉妹妹,就已经不只是你孔府的家务事了。我要问话,你休得再上前来。”
徐氏低头应是,慢慢的退开,一双手几乎要将帕子绞烂了。朝那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大丫鬟趁人不备匆匆近前来,徐氏连忙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大丫鬟点头,悄悄地除了人群,跑进了府里。
“这手帕是你的?”那秦夫人神色急切,却也并没有打断她,只等她说完,脸色又是一变,将手里的手帕递到知微跟前。
“回夫人话,这是我的……是我娘病中绣的最后一条手帕,所以那花样其实都还没……没绣完。”知微艰难的说着话,胸腹火辣辣的疼痛,她刚才虽护着胸腹,可还是挨了好几下踢打,内脏都要被那些凶恶的婆子踢碎了。
“这双面绣的绣法,我认得出来,这的确是出自婉妹妹之手。这帕子成色很新,是新绣的,婉妹妹的双面绣,可谓天下一绝,没人能出其左右!可……这怎么可能,婉妹妹十三年已经病逝了啊,这……”秦夫人显然十分的混乱,一时望着帕子露出怀想并疑惑的神色来。
知微也不敢说话打扰她,忍痛抱紧怀里断裂成两段的牌位。
她其实也是莫名非常,娘亲明明是半月前病逝的,这位夫人怎么却说她十三年前就已经病逝了。这中间,还有什么连她也不知道的隐情吗?她又拿眼去瞧那徐氏,果见她愤恨的眼神里,泄露出伪装下的不安。
难道这其中她与秦夫人不知道的事情,徐氏竟是知晓的?!
许久,那秦夫人叹口气,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我记得你说过,你娘亲才病逝没多久?”
“不敢欺瞒夫人,娘亲于半月前病逝,而后,爹爹就派了人来接我回京……小女但凡有一句假话,便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知微用右手别扭的怀里取出一只孔雀绿海棠花纹环佩,颤巍巍的递到秦夫人跟前,果见她瞳仁飞快一缩,连嘴唇都颤抖了起来。
“这是娘亲早年给我的,说是外祖家家传下来的,要我好生保管不能遗失。娘亲说,小舅也有,但小舅的环佩与这枚,花纹不同……”
“下官给秦夫人请安,不知夫人驾临实在是是,下官失敬了。”孔绍卿匆匆忙忙的从府里疾步而出,打断了知微的话。
他赶得太急,身上的官服还没脱下来,一手撩着衣摆,急急而来,额上铺着一层薄汗。
知微强撑着打起精神来,这就是负心汉孔绍卿啊!
只见他身形瘦高,白面微须,目色惶急,姿态力图从容稳重,然而频繁拭汗还是彰显出他的心虚焦急来。
不难看出,他年轻时有多英俊倜傥。英俊的男人,又兼才学过人,听娘说起过,当时京城爱慕他的女子也是很多。娘亲也不嫌他出身贫寒,甚至不顾外祖反对。
娘亲这辈子唯一做过的最任性的事,就是嫁给孔绍卿。
“孔大人不必多礼。”秦夫人转过身,淡淡的受了孔绍卿的礼。
昏沉感减轻了些的知微更感大奇,孔绍卿是兵部侍郎,朝廷正四品官员,品级也不算小了,可这秦夫人竟就这样云淡风轻的受了他的礼,且丝毫没有违和感。
这秦夫人,难道真的是镇国公府里的?
只是,她跟娘到底是什么样的旧识?为何一听她的名字先是大怒把她弄了个半死,接着又是一副伤心缅怀的模样?这太混乱了,她的脑子目前明显已经不够用了。
“下官愚钝,不知这是发生了何事?”孔绍卿镇定的询问道。
“孔大人,今日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有些复杂!”秦夫人瞥他一眼,嘴角噙着一缕冷笑。
“如此,下官斗胆请夫人入府详谈。”他说话时,目光从知微脸上飞快掠过。
秦夫人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却是温和的转身,瞧向知微,就着手里的帕子,给知微擦拭额上的冷汗,又细心的将她脸上沾染的尘土一一拭去,而后才道:“孔大人仔细瞧瞧,她看起来是不是有些眼熟?”
孔绍卿额上的汗缓缓汇集一处,变成豆大的汗珠,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并不清楚秦夫人知道了多少,是以不敢贸然开口,“这……”
“夫人……”知微虚弱的出声,黑白分明的大眼恳切的望向秦夫人,小声哀求道:“夫人,我很疼……”
那秦夫人对知微的话信了八分,又瞧着她那与柳清婉十分相似的面容,心里便软了下来。她本是想在这府外,当着这来往众人,弄清楚当年事情的始末。
孔绍卿心虚的表现与那徐氏狠毒的想要打死知微的行为,就已经够让她生疑了。
可知微却喊了疼,她本就单薄瘦小,毫无还手之力的挨了一顿毒打,自然是受不住。但秦夫人却从她眼里看出了别的意思,她在哀求她,不要在这外面揭穿一个看起来并不美好的秘密。
秦夫人想了想,轻叹一声,怜悯的摸了摸知微的头。
也罢,她果真是婉妹妹的女儿,这孔府以后便是她的栖身之地了。她太过为难孔绍卿,只怕她以后在府里的日子更要不好过。
这可怜的孩子,失了娘亲,刚来京城,又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日后,自己定是要多加照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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