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澜府邸。黑夜如浓墨般笼罩着整个世界。宽敞而豪华的卧室,黑白系的装修色调给人一种冷峻而深邃的感觉。
陆君寒静静地躺在床上,卧室里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那张雕刻般俊美的脸上。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被一场可怕的梦魇紧紧缠绕。
梦中,他又看见了那个女人,美丽的、忧郁的,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会微笑的,却在一眨眼之间变成一个血盆大口------转眼之间,他便身处在一间狭小的充满臭味的黑暗屋子内,屋子里面都是孩子,跟他一样被人贩子抓来的孩子。
那个对他微笑的女人,那个他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那个他爱着的而又同情着的女人,出卖了他,亲手把他送到人贩子手中。
震惊、愤怒、痛苦、绝望和哀伤,种种的情绪包裹住了他,让他在那间充满黑暗的屋子里,也尝到了人生最黑暗的滋味。
陆君寒在梦里挣扎着,他的心跳急速加快,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他试图呼救,但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忽然之间,一只小小的手覆盖上了他的脸庞,那样柔软的小手,接着,他看到了一双大大的黑亮的眼睛,一个小女孩,她瘦弱地如同一只小猫儿,但笑起来的时候,唇角却带着温暖。
他和她从那间狭小的屋子里跑出来,人贩子在后面追着他们,好几次他们抓到了他,他和他们打了起来,他受了重伤,好像肋骨断了,手骨也断了,脑袋上挨了一棒子,昏昏沉沉。后来,他们坠入山崖,他彻底爬不起来了。
迷迷糊糊中,他被那个年仅三四岁的小女孩拖着走,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拖动他的,但是他能感觉到他的脚摩擦着地面,很痛,很痛,从屁股墩儿,一直到脚跟,皮被磨破了,血顺着流下来,又裹上泥土,他感觉脚跟的肉都被磨掉了,露出骨头,太痛,太痛,他的人生,从来没有那么痛过。
一整个晚上,他就陷在这样的梦境里面。
那条路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
那个小女孩拖着像尸体一样的他,在山间的小路中走着,走着------
摩擦,摩擦-------
痛,痛,痛啊-------
天微微明,陆君寒终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他刷得一下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吸气,那张矜贵的脸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陆君寒痛觉过敏,受不了一点点的伤,一点点的伤,都会让他不可遏制地记起那种被拖着摩擦的疼痛的感觉。
那种疼痛,好像已经根植于他的记忆中了。
好久,好久,他才从梦境中缓过来,记起后来的事,他被一对懂点古医的夫妇给救了,房间里弥漫着草药的味道,小女孩就在床边,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他,她脸色特别苍白,比在人贩子那里的时候还要苍白,但在看见他醒来的时候,却露出了招牌式温暖的笑容。
现在,他忽然,恍恍惚惚,觉得那个女孩的笑容,跟唐嫣宁有点像,丰润的唇勾着一个弧度,像是一个小太阳。
那个女孩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唐嫣宁的双眼,也是那般,黑亮,深邃,仿佛一口深潭,却在笑起来的时候会散发出星星般的光芒。
那女孩说她叫“金豆小富婆”,狡黠的样子,跟唐嫣宁也是差不多。
陆君寒摇了摇头,奇怪自己怎么会那么想。
那个女孩,跟唐嫣宁的年龄对不上。
他记得,当时那个女孩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十一年过去,她如今应该是十四五岁。而唐嫣宁已经十八岁了。
那个女孩她现在好吗?应该念初中了吧?
当时,那对夫妇好像有意要收养小金豆,当时他们出去赶集市,陆家的人找到了他,他就直接回来了,甚至走的时候,他都没有跟他们打招呼。
后来,陆君寒再也没有回过头去寻找他们。
对于陆君寒来说,那些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而且,陆家当时的情况相当复杂,他自身难保,也许,跟他们撇清关系,对他们才是好的。
陆君寒终于冷静下来,矜贵的脸,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和淡漠。
他起床,去卫生间洗漱,然后换上定制的西装。那西装的剪裁恰到好处,线条流畅,完美地勾勒出他的身材。他扣上扣子,整理了一下领带,整个人显得更加挺拔俊逸。镜子中,他那张清冷的脸,眼神却是锐利如剑。
陆君寒下了楼,餐厅早已经备好了早餐,一碗热气腾腾的瘦肉粥,旁边摆放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凉拌黄瓜和卤牛肉,几个蟹黄包,油条,还有一份豆浆。
陆君寒从小是跟着爷爷长大的,故而早餐也习惯吃中餐,只旁边摆着一杯拿铁咖啡,是给他提神用的。
陆君寒在餐桌边坐了下来,管家李伯小心谨慎地站在旁边,欲言又止,“小陆总,陆夫人------”
李伯的话说完,陆君寒的眼神就如寒光四射的箭一样朝他射了过去,李伯心中一凛,即刻小心翼翼地改了称呼,“江如云女士,她在门口等您,您看要不要……”
陆君寒的眉头深深蹙起,那紧蹙的眉头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愁绪与复杂的心绪。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愤怒,因为十一年前,把他交给人贩子的,正是他的亲生母亲——江如云!
十一年来,这个事实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释怀。
每当想起那个不堪回首的过去,他的心中就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悲痛。
“她是怎么从养老院跑出来的,看守她的那些人呢?都死了吗?”
李伯的嘴唇嗫嚅了两下,默默低下了头,“是夫人------江如云女士她以死相逼。”
“哼,怕什么,她要死就让她死!她是不会寻死的!”
陆君寒的手微微颤抖,他紧握着拳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痛苦和疑惑,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人。
是他的母亲啊,仅仅为了想要吸引父亲的注意,就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将自己的孩子推向无尽的黑暗。
李伯也没有说话,这种话,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片刻之后,陆君寒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冷冷地说道:“让她进来吧。”
李伯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不一会儿,江如云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急切和微笑,“君寒,我的儿子,今天是你的生日。”
陆君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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